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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話之間。

薩爾瑪?shù)恼Z氣也漸漸的變了強勢了起來。

“你能應(yīng)付那些復(fù)雜的市場抉擇、風險評估、產(chǎn)品營銷、廣告策略，政策溝通，合并與裁員……這一系列復(fù)雜的問題么不可能的，藝術(shù)家——無意冒犯——但藝術(shù)家是一種高度情緒化的生物?！?

女人俯視著身下的兩人。

“而情緒化，是商業(yè)決策的天敵。你們大可以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領(lǐng)域，喝喝酒，玩玩帆船，騎騎馬——”

“吃吃漢堡?！?

薩爾瑪瞅了酒井一成一眼，額外補充道。

“最多在酒會上對著投資人露臉微笑，然后專心致志的過著每日正常的藝術(shù)家生活，安心坐在家里，等待著分紅入賬就好，這才是你們最善長的事情不是么把真正需要操心的事情，全部都交給我。什么人干什么事情，藝術(shù)行業(yè)，你們已經(jīng)證明了自己的成功?！?

“而商業(yè)上，我能站在這里，我已經(jīng)證明了我自己的成功。你們知道哪些是潮牌所需要的元素，那些是需要避免的元素，你們知道什么樣的作品是適合做成玩具的，什么樣的作品是適合融入服裝設(shè)計的么不，這些你們都不懂?！?

她胸膛起伏。

“兩位，你們不會認為，作出一個成功的服裝品牌，只需要把畫好的畫，印在衣服上吧不，我可以告訴你們，潮牌行業(yè)，對藝術(shù)的定義與要求是完全不同的。宣傳勝于一切?！?

薩爾瑪深深的呼吸。

“在藝術(shù)行業(yè)，你們是大鱷，但在商業(yè)行業(yè)，我才是鯊魚，缺少了我，你們只是商海上一只沒頭沒腦的胖海豹，會被其他人當做獵物而一口吃掉?！?

她一字一頓的說道：“你和我說，藝術(shù)家創(chuàng)造價值的方式，不是金錢能夠替代的。而那么我希望你能意識到一點，在公司中，我存在的意義，也不是投資所能替代的。是我賦予了這家公司無限的可能。”

“薩爾瑪小姐，我沒有貶低你存在的意義的意思，但我想說一點，雖然我不懂商業(yè)上的事情，可我想，無論設(shè)計的再好，營銷的再精巧，能不能在看到她的時候真的打動消費者，才是一個潮流品牌能夠生存的下去的關(guān)鍵。”

簡阿諾搖搖頭。

“而這種打動人心的力量，是我們，是藝術(shù)賦予它的，這也是你會請我們來的意義。宣傳勝于一切在您的世界觀中，也許這句話代表的是真理。”

“在我的成長過程中，對這件事有不同的認識?！?

他笑笑：“我必須承認，你說伸出中指，對著評論家們說fuckyou，讓我心中有點向往。然而你可以不喜歡《油畫》雜志，不在乎布朗爵士，或者伊蓮娜家族，但他們的存在并非沒有意義的。至少，他們的印在雜志上的格言——【高貴的藝術(shù)品無法被評論家所訴說，它自會說話。高貴的靈魂亦無法被塵世所約束，她自會尋找自由】，影響了我的一生?！?

“最好的作品自會發(fā)聲，無論是拍賣場，還是大眾傳媒領(lǐng)域，皆是如此?！?

簡阿諾也回望向薩爾瑪?shù)难劬Α?

“這便是我所堅持相信的價值觀?！?

“將藝術(shù)作品商業(yè)化當然是一個復(fù)雜的事情，可如果是真正杰出的畫家，那么他們的目標人群，便會像是逐光的螢火蟲一樣，圍繞著他們，聚攏而來。”

“薩爾瑪小姐，你把我們約在莎士比亞環(huán)球劇院之前見面。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場合，你想讓我們看看這尊kaws公仔塑像，而我則想讓您看看我和偵探貓正在進行的項目。”

他側(cè)過頭來。

“這是我之前精心挑選的一個相目，和安德魯韋伯合作，為新一輪全球巡演的《貓》設(shè)計出一整套的卡通形象，圍繞著這些卡通形象，將會進行廣告投放，舞臺宣傳。此外，如果音樂劇方對這些形象表示滿意的話，那么還會有包括但不限于塑料公仔、毛絨玩具，文化衫等一系列粉絲周邊的制作?！?

“我們正在做的事情，不正像是潮牌的預(yù)演么只要——”

“這怎么能一樣！”薩爾瑪皺著眉頭。

“這怎么能不一樣”簡阿諾反問道，“作品ip，畫家技法，粉絲群體的相結(jié)合。構(gòu)成潮牌影響力的所有因素都集齊了?！?

“是你的作品，還是偵探貓的作品，畫刀畫畫刀畫的局限很強，應(yīng)該是沒有辦法做卡通玩偶的吧”

薩爾瑪已經(jīng)不再討論這個問題。

她反而直接抓住了這個項目的重點。

顯然。

在得知偵探貓加入了簡阿諾的插畫工作室的那一刻，她就已經(jīng)反反復(fù)復(fù)的考慮過，在為偵探貓設(shè)計相關(guān)藝術(shù)元素時，會面臨著什么樣的問題。

“我不方便向您約稿透露合同的具體內(nèi)容，不如您靜靜的等待作品上市，再做決定鯊魚是有耐心的生物，不是么”

簡阿諾又一次的擺出了那種穩(wěn)坐釣魚臺的姿態(tài)。

薩爾瑪?shù)哪樕幥绮欢ā?

連續(xù)幾度變換。

“這個行業(yè)瞬息萬變，時間就是金錢，鯊魚擁有耐心，但鯊魚，同樣永遠也只會和鯊魚做朋友。”

薩爾瑪從雕塑上跳了下來。

她提上鞋。

“你最好確定，偵探貓真的是一只能夠捕獵觀眾心臟的鯊魚，否則，我們就沒有什么可以繼續(xù)談的了?！?

薩爾瑪甩甩袖子，頭也不會的向馬路的一端走去了。

看那姿態(tài)。

明顯是對今天的談判結(jié)果很不滿意。

“她沒有生氣，她是心動了，她在猶豫，所以需要思考策略的時間。”

望著女人怒氣沖沖離開的背影。

酒井一成扭動著大肚皮湊了過來，在簡阿諾的耳邊竊竊私語。

薩爾瑪那種“憤怒”的尺度拿捏的很好。

可酒井教授什么人。

這個一輩子畫過各種各樣的小姐姐，年輕的，老的，胖的，瘦的，黑毛、金毛、粉毛，棕毛，光頭發(fā)的顏色組合就能湊一個日本女團漫里的主角團出來。

他可是察言觀色的大師！

老婆大人一撅嘴，一個小眼神，他就知道應(yīng)該是沖上去拍馬皮，還是要轉(zhuǎn)身潤走免的挨訓(xùn)。

酒井一成自詡對模特神態(tài)的判斷，是真正的大師級。

薩爾瑪眉眼間那種微妙的變化，縱使被她掩蓋的很好，還是逃不脫自己的洞悉。

“話說回來，薩爾瑪說的也有道理，我們對商業(yè)上的運作并不熟悉。潮牌行業(yè)和傳統(tǒng)藝術(shù)行業(yè)奉行的規(guī)則并不一樣。你不能把她逼的太過，我們很難找到比薩爾瑪女士更經(jīng)驗豐富的合作者了?！?

酒井一成的話風一轉(zhuǎn)，勸道。

“我沒有逼迫她，我只是在展示我們應(yīng)有的價值?！焙啺⒅Z淡淡的回答道。“有價值才能獲得相應(yīng)的尊重?！?

“你就這么看好這個你知道的，如果作品的反響平平，接下來事情就很不好談了?！本凭怀芍噶艘幌聝蛇呥B排的劇院。

“‘貓’世界上最受期待，最暢銷的音樂劇，我想不到會出什么大問題的可能性?！?

“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點，我說的是，你就這么看好偵探貓她慣用的畫風，和毛絨玩具這樣的東西，不是很搭吧。”

酒井一成挑了挑眉頭。

“我欠她一個人情，而且，如果你見過她所畫過的貓，你也會對她報以期待的。”簡阿諾聳聳肩。

酒井一成呵呵笑了兩聲。

“那就期待著她好運嘍。”

他將手里最后一小點漢堡扔進嘴巴，回味無窮的嚼了嚼，跟簡阿諾打了一個招呼，便也向著長街的另外一端走掉了。

簡阿諾站在原地沒有動。

他默默的看著酒井一成圓溜溜的身形滾啊滾啊，直到消失在建筑的拐角，輕輕嘆了口氣。

他沒有說實話。

也許酒井一成看出來了，也許他沒有。

但簡阿諾知道，他愿意幫偵探貓，絕非只是因為自己欠對方人情，或者對方貓畫的好這么簡單。

這是一個話語權(quán)的問題。

酒井一成還年輕。

四十多歲的人，在更新?lián)Q代速度很慢的古典藝術(shù)圈子里，算是年齡偏小的那一批。

若是酒井大叔足夠的不要臉，他甚至能自稱自己是位青年畫家。

這幾次的接觸下來。

酒井一成活的蠻快活的。

目前看不出有準備找棵樹把自己掛上去，或者抑郁癥發(fā)作，往自己腦袋上來上一槍的沖動。

這意味著對方的職業(yè)生涯還有非常漫長的時間。

而簡阿諾如今已經(jīng)半退休了。

既便下定決心重返藝術(shù)舞臺，他也已經(jīng)到了職業(yè)生涯的末尾。

插畫行業(yè)和藝術(shù)行業(yè)的不同之處不光是鄙視鏈的高低差別。

畫廊體系的嚴肅畫家，他們?nèi)绻挤夤P、退休或著去世，作品的價格都是會大幅上漲的。

畢加索的那么一大堆妻子、情人、婚生子、私生子。

老畢才一掛，就在葬禮上就打的你死我活。

除了癡男怨女之間的愛恨糾纏以外，光是畢加索所留下的那些畫作，就夠這一大家里無憂無慮的過上了很多個世紀的了。光是遺產(chǎn)管理委員會由誰來負責，此間就對簿公堂打了很多年的官司。

畢加索去世的時候，法國政府估算他的全部藝術(shù)品遺產(chǎn)按當時的市場價格合計約為12億法朗，大概兩億美元多一點的樣子。

因此征收了25%，三億法朗的遺產(chǎn)稅。

而如今四十年以后。

2億美元，只是畢加索兩張精品畫的拍賣價格而已。

同樣的事情，在純粹插畫領(lǐng)域便是極難極難發(fā)生的。

插畫家身價最高的時刻，便是他們的作品最紅，被最多人所看過的時刻。

筆下作品的價值完完全全和大眾記憶相掛鉤，若是能有一億人看你的作品。

你就是天下第一。

但隨著畫家年紀增大，他們觀眾的老去，他們筆下ip在大眾記憶里的逐漸褪色……他們的身價也是會逐漸的滑落。

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國民插畫家，和國民級的插畫作品。

比如九十年前諾曼洛克威爾的政治宣傳畫。

比如六十年前的e.h.謝潑德的《柳林風聲》。

比如三十年前的簡阿諾的《綠野奇跡》。

插畫家是會老去的。

他們的作品也是會一并老去的，如果沒有了情懷加持，比拼作品的藝術(shù)性內(nèi)涵啥的，老舊的插畫并不吃香。

如今簡阿諾的藝術(shù)地位隱隱依然能壓過酒井一成一頭。

再過二十年呢

當三十年前看著他的童話作品長大的小孩子，都成為老爺爺，老奶奶了，他也許會成為追憶舊時代的紀念碑，但屬于他的黃金年代，終究也是就這樣過去了。

都不用和酒井一成比。

就和插畫行業(yè)內(nèi)部比。

三十年前，他便是從上一代的插畫大師謝潑德手里，接過“最有名的插畫家”的寶座。

如今。

天下第一依舊是天下第一。

但他不再是斷崖式的領(lǐng)先，他和維爾萊茵、范多恩這些人的差距，已經(jīng)被拉近了許多。

他在美術(shù)史上所留下的印記總是會被下一代年輕人所取代著。

除非——

他能為自己的工作室再找到下一個領(lǐng)袖人物。

能像馬仕三世手里那家代代傳承的馬仕畫廊一樣，能夠成為插畫界的一面經(jīng)久不衰的旗幟。

“她能做到么”簡阿諾在心中想到。

——

夜晚河畔的路燈照在顧氏書畫鋪的二層小樓上。

一個老頭在窗邊，對著月亮哼著歌，往額頭上涂生發(fā)劑。

黃澄澄的路燈打在他的身上，從暗處看過去，就像一只用剪刀鉸出的皮影戲里的深色紙影。

唯有他的大腦門。

反射著月光和燈光，被映的金白金白的一片，顯得既亮的醒目……且禿的醒目。

……

顧童祥一邊養(yǎng)護著額頭，一邊快樂的哼著歌，刷著老年人短視頻。

“只要孫子不在家，今天就是好日子！”

他在心里哼哼，他放下生發(fā)劑，小心的把額頭那幾撮毛，梳成了一個看上去毛多的蓬松小分頭造型。

他這脆弱的頭發(fā)，如今可珍貴了呢！

街坊老頭嬸子們的社交圈子里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(guī)矩。

60也好，63也好，65也好，就算是70歲了也罷。

年齡沒有關(guān)系。

只要頭發(fā)沒掉，就是年輕老頭，帥老頭，是高級老頭。

而如果禿掉了，就只能是老老頭，是低級老頭。

大家都攀比著呢！

單身嬸子們私下里也常念叨，哪個老頭更俏一點，更精神一點，心里區(qū)分的可清楚了。

地中海式中心禿還稍微好一點，如果個子高，還能遮掩一二。

額前禿就沒辦法了。

至于戴假發(fā)，呵，仰光這天氣有多熱就不說了，街坊鄰居誰不清楚誰啊搞假發(fā)戴著，是會被人在私下里議論的。

顧童祥自覺自己頭發(fā)雖然少了一點，但他的頭發(fā)黑??！

老顧家基因好。

頭發(fā)烏亮烏亮的，黑的跟芝麻糊一樣，頭發(fā)不貴多貴精，這就叫一黑頂十白。

“咱這是天生麗質(zhì)！”

顧童祥美滋滋的想，只要他腦門上的這最后幾撮頭發(fā)，能夠堅守住陣線，他自認為能被歸類到高級帥老頭之中。

鈴聲響起。

他接起手機，說了幾聲，又直接掛斷了電話。

“我呸！咱這可是旅游區(qū)，上下兩層，還附帶一個這么大的院子。每月300萬緬幣，忽悠誰呢?！?

是房產(chǎn)中介打來的電話。

這報價顧童祥都懶得談。

換算下來，他重新裝修畫廊，就算是自己找的施工隊和建材，當年都花了上億緬幣呢，相當于好幾萬美元呢，比他那輛寶貝車還貴。

這么租出去，還不如裝修折損的錢呢。

但是。

顧童祥其實也清楚，就如今緬甸這動蕩的時局，旅游區(qū)的店鋪確實不好租。

不好租就不租了吧。

顧童祥如今也是國際畫廊的簽約大畫家了。

要轉(zhuǎn)身潤去倫敦當大畫家的人，實在沒必要為這種幾百萬緬幣的事去費心的跑前跑后。

還沒馬仕畫家給的他駐外住房津貼的零頭高。

傷神掉頭發(fā)！

顧童祥繼續(xù)專心致志的打理著頭發(fā)。

他每次梳頭時都特別的小心，用一把托朋友從東夏帶回來的牛角木梳，生怕傷害到頭發(fā)上的毛鱗片。

這幾天天天被孫子壓著練畫，都沒時間好好的伺候伺候了自己的頭發(fā)了。

今天得好好的捯飭捯飭。

“世界著名醫(yī)學(xué)專家的新研究，只要喝水就能生發(fā)注意看，養(yǎng)發(fā)護發(fā)的五個小妙招，快點贊分享給朋友圈的親朋好友——”

手機里傳來老年人小視頻的標準開頭。

顧童祥樂呵呵的伸頭去看。

忽然。

窗外吹來一陣陰陰的冷風。

顧童祥手一用力，只覺得前額稍稍一痛，他把手邊的牛角梳舉到眼前，就見到梳齒上纏繞著一根頭發(fā)。

他把頭伸向窗外。

仰光河依舊在寂靜而平緩的流淌，月色如常。

可不知怎得，顧童祥卻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(yù)感。

就像上課偷偷玩手機，轉(zhuǎn)頭一看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教室的后窗，有一個人影一瞬間閃過的那種不安感。

似乎透過遠方如墨夜色中，有人正陰陰的看著他。

……

如墨的夜色里。

下車后的顧為經(jīng)抱著貓，站在河堤邊的綠道上，盯著二樓床邊刷視頻的人影，目光陰冷的好似在樓道里巡視的班主任，隨便趴在窗邊一看，就望見了有調(diào)皮的小朋友在桌洞里偷偷玩手機。

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統(tǒng)虛擬面板。

【水彩畫技法：lv.5職業(yè)畫家二階（19/)】

以心映心，畫龍點睛的作品，所能帶來的裨益從來都是雙向的。

有龍畫于璧上。

畫家揮毫潑墨，為其點睛，傾刻之間，雷電破璧，龍飛騰于九天之上，行云布雨的同時，畫家本人也在經(jīng)歷一次生命的洗禮與蛻變。

必須要對手中作品里的一切，所有的技法、所有的情感，都熟悉到了極處，洞察了紙面上所有的氣息流暢，筆觸走向，包括那些最細微，最微妙的愛怨糾纏，才能當一位好老師，一筆便切中癥結(jié)，鐫鏤情緒的微塵于色彩線條之上，畫龍點睛。

之前這段時間閑下來以后。

盡管顧為經(jīng)沒有什么正式的場合使用門采爾的繪畫技法。

但他也不希望讓每天1000秒的使用額度白白的浪費，有空的情況下，每天畫個幾分鐘，練練筆。

不為了繪畫出多么精妙的作品。

就畫一些最簡單的景物，把系統(tǒng)技能當成了自己的老師，去學(xué)習(xí)水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