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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娜第一次找到這些東西的時候。

是空難發(fā)生的第二年。

那時整個伊蓮娜莊院依舊彌漫在災(zāi)難發(fā)生后的悲傷余韻之中，她則在和姨媽一起整理父親留下的遺物。

別誤會。

安娜擁有蝙蝠俠般的財富。

但她卻并非是布魯斯·韋恩那樣因為父母的罹難而患有嚴重的情感創(chuàng)傷的孩子。

如果有情感創(chuàng)傷的話，那么更多的也可能是父母缺位帶來的，而非父母死亡帶來的。

很多很多關(guān)于童年時父母的記憶。

伊蓮娜小姐都覺得有些模糊了。

說句比較刻薄一些的話，按照伊蓮娜家族光榮的歷史傳統(tǒng)。

她甚至大膽的猜測。

要是沒有那場意外的撞山事故，自己父親在今天依然在世的話，那么……安娜和對方，他們之間的父女關(guān)系大概率不會太好。

一點都不奇怪。

伊蓮娜家族是奧地利為數(shù)不多的舊日的大家族。

而歷史上德奧的宮庭貴族文化就是——“父母子女之間家庭矛盾的十萬種不同的打開方式”的代名詞。

拿著放大鏡找，都很難找到真正意義上父慈子孝的代表。

而且還和法國的波旁王室那種一代比一代浪，英國的漢諾威王室的縱橫捭闔，間歇性發(fā)瘋，俄國的羅曼諾夫王朝的君王喜歡沒事就co圣樹下的救世主不太一樣。

中歐的宮廷文化經(jīng)常會每兩代人反差特別特別的大。

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。

文藝青年和鐵血君主輪換著來。

性子還都特別的犟。

德國那一堆腓特烈大帝、威廉國王、腓特烈·威廉皇帝，名字跟排列組合一樣讓人混淆不清的統(tǒng)治者們。

他們年少時主打的就是一個老爹讓我干啥，哼，老子偏不干啥！

到了兒子那代可能又變成了樸素的軍官國王，然后下一代又是風(fēng)流愛開party辦沙龍的快樂胖王子。

總之。

父親每天打卡上班一樣的抽兒子鞭子，關(guān)禁閉，把王子壓往刑場觀刑，哈哈哈，看老爹我怎么樣威風(fēng)凜凜的當面斬首你的摯友的狗頭。

而兒子們生下來的重要的人生志向就是等著把老登氣死爆金幣。

不把老登氣死。

把自己氣死也挺好的。

換成當代，他們一定都是每天瘋狂的在“父母皆禍害”這類論壇小組灌水發(fā)貼吐槽的版主級骨灰網(wǎng)友。

奧地利的貴族們也半斤八兩好不到哪里去。

很多人都喜歡把弗朗茨·約瑟夫皇帝和茜茜公主當成恩愛夫妻的典范。

不過在子女教育問題上照樣很失敗。

約瑟夫早起早睡，個性沉默，行宮里擺放著單人行軍床，一輩子在畫像里都穿著筆挺的軍裝，把自己打扮的像一位騎兵團的上尉。

兒子魯?shù)婪騾s是著名的博物學(xué)愛好者，創(chuàng)立了帝國博物館，自己當館長，風(fēng)流又癡情。

他和情人瑪麗·韋切拉女男爵的事情被父親得知后，約瑟夫是個個性多硬的人啊，把兒子拎過去就是暴訓(xùn)一陣，讓他體面的結(jié)束這段感情。

誰知魯?shù)婪虮憩F(xiàn)的比他爹還硬。

這位帝國王儲，皇太子，約瑟夫皇帝和茜茜公主唯一的兒子，gdp世界第六的國家未來法定繼承人。

一聲不吭，轉(zhuǎn)頭帶著情人去鄉(xiāng)間別墅自殺殉情了。

世界嘩然。

這才有了后來的一戰(zhàn)導(dǎo)火索，被刺殺的斐迪南大公成為新皇儲。

比起人家來，萬里江山說不要就不要。

安娜小姐一抬手捐了五十億美元，也算不得太過過火。

歐洲國家喜歡在那里吹君主是國家精神的象征，是手下貴族們的模范代表。

如果說法還有些可信度的話。

高貴不高貴的不好說。

那這種家庭的矛盾，卻也就像是一種黑色的玩笑，一種帶著戲謔的詛咒。

代代延續(xù)。

在長輩朋友的敘述里，安娜這么文藝的妹子，她的父親卻是性格非常的約瑟夫式的人。

古板冷硬的像是寄宿軍校里的硬板床。

沉默。

而又雄心勃勃。

他留著胡子，與人談判時從來不主動先開口，唯二會變得善辯的場合就是在耶魯?shù)霓q論隊和黨派辦公室里舉行選舉的時候。

工作日幾乎住在辦公室里，他是一家私人俱樂部的榮譽會員，每天早晨會在俱樂部里打一場三盤制的網(wǎng)球。

晚上6：30分，會出現(xiàn)在俱樂部藍花玻璃拱頂?shù)囊巫酉乱贿吙磮蠹?，一邊吃晚餐，吃完飯后叫一支雪茄?

等到7:25分時，準時的離開俱樂部。

這樣的生活，一過就是二十年。

管家提過。

伊蓮娜小姐的爺爺，在《油畫》雜志理事長的位置上猝然病逝的那個晚上，先生在吃晚飯時接到了消息，當他左腳踏出俱樂部大門的時候，手表上的指針依舊準確的指向差五分鐘七點半。

絕不早一分鐘，也絕不晚一分鐘。

管家說。

這就叫紳士的優(yōu)雅、從容和體面。

在伊蓮娜小姐自己為數(shù)不多的相關(guān)記憶里。

父親的形象總是伴隨著深棕色的單人沙發(fā)，壁爐里木柴極微弱噼啪的聲和音響里的交響樂混在一起，還有雪茄燃燒后的暖香氣。

一點點雪松木片的味道。

一點點的嗆人。

還有一種有點澀的紅酒的味道，那是本地酒莊的一種肉桂風(fēng)味的葡萄酒。

伊蓮娜小姐偷嘗過，一直覺得不太好喝。

父親把她抱到腿上認真的告訴他，他身為政客，有義務(wù)要保護和推廣奧地利本土的釀酒業(yè)。

所以他在任何場合都只點本土釀造的葡萄酒，絕對不會碰那些法國酒或者瑞士酒。

這才是奧地利人該喝的紅酒。

雪茄也是同理。

這些就是伊蓮娜小姐印象里，關(guān)于父女關(guān)系的全部了。

縱使是那唇間苦澀的紅酒味，鼻尖嗅到的雪笳香，也充斥著關(guān)于選票，競選，稅收，貿(mào)易保護……這些復(fù)雜的詞匯。

人是很難和beca“歐盟抗擊癌癥酒精管理協(xié)會”或者cec“歐洲議會委員會”這些單詞培養(yǎng)出足夠的父女感情出來的。

對吧？

安娜有些想，同樣碰上她遇上的事情，父親會怎么做。

也許憑借父親政治家的老道圓滑，長袖擅舞，布朗爵士根本就團結(jié)不到足夠的股東對伊蓮娜家族進行逼宮。

或許父親會和布朗爵士一拍即合，由自己主導(dǎo)這次藝術(shù)界的權(quán)力大洗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