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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本人的很多行為和語錄都非常的“行為藝術”,是那種媒體最喜歡的,最癡迷的,刻板印象模子里扣出來的藝術家式的性格。
簡單來說——
徐謂有點瘋。
他和李白的瘋不同,李白的豪放帶著酒氣酒香,徐謂的狂放不羈帶著生活的苦澀,英雄失路,托足無門的悲傷蒼茫。
誤殺妻子,自縊九次,錐刺腎囊,徐謂先生一輩子用整個人詮釋了什么叫做用生命來搞藝術。他也喜歡動不動說些“書法滅亡久矣”這類在普通人初聽上去有點標題黨,后品上去驚世駭俗的震撼言論。
小時候曹軒生活在名儒畢至,大師云集的文化環(huán)境和社會層次。
與顧為經(jīng)這種對東夏文化典故一知半解,看著世說新語上寫什么就信什么的土狗,完全不是一個概念。
曹軒早早就知道世人都說青藤居士有一怪癖,極愛纂輯前人書說。
他筆下的各種故事,什么顏真卿談書法啊,張旭的狂草心得啊,大半都是他假借古人語錄自己杜撰的。
這倒頗有現(xiàn)代人發(fā)個微博,動不動就“魯迅說過bb”的感覺。
有次臨近春節(jié),同齡人都去逛廟會看社戲,曹軒在清冷的燭火下,獨坐黃昏,抄的和筆下毛筆字相看兩煩,聽外面不斷響起的爆竹聲,實在受不了了。
他轉(zhuǎn)頭特意找來了江南水稻,又花錢拍了封電報拜托同鄉(xiāng)想辦法通過郵局寄過來去年秋收留下的蜀中未脫粒的稻穗,拿給老師看。
曹軒表示,現(xiàn)在都民國了,報紙上講究的是德先生和賽先生。他非常有科學精神的向老師指出,這兩地的水稻從品種上來說,差異不大,生長更多的是受到光照和降水的影響。
即便蘇東坡愛好烹飪,又是蜀中出生南方做官。
想要靠畫家的筆法,就分清這兩種稻米的差別,恐怕也是極難極難的一件事。這篇文章根本就是胡謅的傳奇故事而已。
要是為了練字,他可以去臨帖。
非要是說這篇文章里蘊含著什么大道理,那么就還要請老師指教。
因為讀了那多遍,曹軒也一點沒看出有多少開卷有益的地方。
老師正在聚精會神的聽堂會。
對方只是把目光從院子里的戲臺上看了自己的關門弟子一眼,用扇子在曹軒的后腦勺上輕輕敲了一下,隨口說了兩個字。
“講究?!?
就揮揮手,讓愛徒滾蛋,別打擾他聽戲。
東夏封建時代的傳統(tǒng)師徒關系就是這樣。
師傅領進門,修行在個人。
大師只會在關鍵提點你一下,那層最關鍵的窗戶紙,非得自己來悟,自己來捅破才可以。
嚼碎了喂進去填鴨式灌輸?shù)慕逃?,遠沒有鉆研頓悟來的深刻。老師說出來的只是耳邊道理,自己想明白的,才是踏踏實實胸中的學問。
曹軒很多年后,走南闖北看了很多很多的畫,遇見了很多很多的人。
有一天坐輪船從巴黎回國的黃昏,站在船舷邊對著翻滾的海浪吃一份桂花米糕,偶然太陽從云海中破開。
似是有佛光普照大海。
那時,他那刻恰好低頭看見米糕的包裝紙。
日本大正時代,商人想出了用日式的浮世繪,作為東瀛產(chǎn)的漆器,茶葉,屏風的裝飾和包裝,既好看,又宣傳了日本文化。
一時間浮世會藝術風行于歐美。
到了日寇侵華時期,為了抵制日貨,也為了清本正源,改變很多西方人士把日式文化當成亞洲文化代表的偏見,民族愛國企業(yè)家們也開始采用精妙的中國畫,做為商品的商標和外包裝。
船上陳設、售賣的物品,多以“水”為主題,包括他正在吃的那份姚生記的桂花米糕。
包裝紙上刻著的,便是袁枚的絹本《層波瀛海》圖。人傳袁枚的筆法氣勢磅磅礴,又兼具宮庭畫家下筆細膩雅致的特點。受限于當時工業(yè)印刷品的工藝問題,油紙包裹上的繁復的筆墨線條被刪減的只有十之二三,剩下的也黑黢黢的膩在一起。
說的印的是畫,基本上也就看個大致的輪廓。
但是曹軒對袁枚很熟悉,甚至他的老師就認識《新報》主編,袁枚的親孫子袁祖志,這幅《層波瀛?!穲D,他便見過真跡,對這幅畫很熟悉。
袁枚的畫畫的不錯,但這張畫則有些古怪,把波浪畫的律動無序,線條長短交錯,分明錯把國畫畫山水里畫山才會采用的以柔韌中鋒勾出的“皴法”用到了畫水。
犯了一個錯誤也就罷了,更何況很多線條明暗閃爍不定,清濁混沌,望之和整幅畫的技法不搭。
然而。
整幅畫的氣勢反而因此更加磅礴,讓人費解。
而現(xiàn)在,潮漲潮落,日月交輝。
天地間大海似一幅水墨畫卷往人間傾斜而來,海浪如山,山光無定的場景印入眼簾,真是酷似絹本畫中的場景。
曹軒把吃完的米糕紙拋入大海。
那一刻恍然便明白,那天老師用扇字敲他的腦袋的時候,嘴里那“講究”兩個字。
應該要如何來解。
技法如何不重要,重要的是,要讓畫能夠“活”起來。
稻谷可以代表很多事情,可以是稻谷本身,也可以是觀眾讀畫情緒,畫家筆墨之間所蘊含的意境。
文中蘇軾看畫,一稻于天南,一稻于地北,兩種不應該出現(xiàn)在一起的稻谷齊聚一圖,所以蘇軾覺得這畫不連貫。
不講究。
袁枚以磅礴心血作畫,采大海間風光入筆。
他是用山法畫水,還是以水法畫山,完全無所謂,波浪的線條是否尊崇法度定式,也無所謂。
所有氣勢,所有筆法,都是連貫的,所以筆墨被一個一以貫之精神,像縱橫的織布機一樣連貫到了一起,在畫卷上相得益彰。
這便是講究。
觀眾們看上去,自然能好似聽到潮聲陣陣。
這個故事到底是不是徐渭編的也完全可以不再意了,哪怕真是編的,也融入了青藤居士對整個東方藝術神髓的概括,說的深了,可以卷之浩繁,投入一生時間去研究,也觸摸不到這份學問的邊界。
可是濃縮下來,那便是【講究】這兩個字。
當曹軒在輪船上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,后腦似乎又感受到了檀木扇骨敲擊的感覺,他下意識的轉(zhuǎn)頭,方才驚覺老師已經(jīng)故去很多年了。
又是一個多甲子以后。
當曹軒拿起顧為經(jīng)的畫,筆墨技法有亮點,亦有不足,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,值得鼓勵。
唯有這株花樹本身,讓他覺得很有趣。
“這花樹臨摹的極好,選的極勁挺,畫的極傳神。”
曹軒慢慢的點頭,竟然一連說了三個極字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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