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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民同樂

張居正強打著精神，起身行禮。</p>

“臣告退！”</p></p>

朱翊鈞看著張居正，和氣地說道：“張師傅先去跟他們聊聊，待會我們一起看驃騎戲演，龍舟競標(biāo)。”</p></p>

“謝皇上。”</p></p>

張居正出閣門，看到了海瑞，對視一眼，目光在空中交織。兩手隨意地拱了拱手，沒有出一聲，交錯而過。</p></p>

海瑞被祁言帶進來，行禮后朱翊鈞親自扶起了他。</p></p>

“海公，又要趕你出京了?！?lt;/p></p>

海瑞哈哈一笑，“臣巴不得，臣在京里，待得實在氣悶?！?lt;/p></p>

“哈哈，朕聽說海公連西山學(xué)院和國子監(jiān)招錄考試都不放過，都要去親自當(dāng)監(jiān)考官。</p></p>

怨聲載道啊?！?lt;/p></p>

海瑞一臉正色地答道：“皇上此前有句話說的好，知識改變命運?？忌衔魃綄W(xué)院和國子監(jiān)，不管學(xué)子此前家境多么貧寒，今后的命運即將得到改變。</p></p>

多少寒門子弟，苦讀十幾年，在改變命運的時刻，最需要的不是鼓勵，而是公平。</p></p>

老臣竭盡全力，維持公平，讓他們心里的那份光，不至泯滅。正如當(dāng)年皇上所言，眾人萬千點光匯集成煌煌紅日，定會讓大明光明無限?！?lt;/p></p>

朱翊鈞凝重地點點頭：“海公就是我大明的燈塔，有你在，朕和天下人都能看清楚腳下的路?！?lt;/p></p>

“皇上謬贊，臣誠惶誠恐。皇上才是大明的燈塔，您在，天下人都能看清楚未來的路。”</p></p>

“哈哈，能得海公一句夸贊，朕榮幸之至啊。</p></p>

海公，要朕說，在你面前的，誠惶誠恐的應(yīng)該是他們?！?lt;/p></p>

海瑞哈哈地爽朗大笑，自得地揚起頭，還不由自主地左右晃了晃。</p></p>

“海公，這次端午節(jié)南苑游樂，與民同樂，都是商戶們捐獻贊助的，沒耗費國庫民脂民膏?！?lt;/p></p>

“臣聽說了，少府監(jiān)楊公公和順天府潘少尹有大本事，說是大賣廣告，所獲錢財，足以舉辦這次游樂會?！?lt;/p></p>

對于海瑞來說，只要不從國庫里支錢，都是好事。因為國庫里的錢糧都是民脂民膏，要用在正途上。</p></p>

至于商家贊助的錢，最終會羊毛出在羊身上，海瑞還沒想得那么深。</p></p>

再聰慧的人，思想上有桎梏，在沒被點破之前，總會霧里看花終隔一層。</p></p>

“臣覺得此法可行，與民同樂，就該如此。</p></p>

還有潘少尹，是個勇于任事，會辦事的人。為了這次游樂會，他增開不少公共馬車，還派車免費把養(yǎng)濟院、育孤堂的老弱孤寡接來南苑，專人陪同游樂。</p></p>

事雖小，卻是大善舉！”</p></p>

朱翊鈞也很欣慰，“鳳梧為此事勞心費力了。此次游樂會，決定得有些倉促，國喪剛除才定下來，不到一個月時間，鳳梧辦成這樣，還不耽誤順天府其它事，難得。</p></p>

更難得的事辦得這么熱鬧，還能讓海公滿意，更是難得！”</p></p>

海瑞知道朱翊鈞說的是這么大的游樂會花費不小，自己卻沒有罵勞民傷財。</p></p>

他跟著大笑：“皇上說得極是，潘少尹這事辦得確實好，盡顯他的本事?！?lt;/p></p>

海瑞忍不住感嘆，皇上真得會選人，會用人啊。</p></p>

政事上，張居正、王一鶚、王國光、龐尚鵬、潘應(yīng)龍，一時俊杰，做起事來不要說王世貞等名士清流能比，就是高拱等嘉靖朝名臣也不能比的。</p></p>

正是因為這些人，海瑞才覺得大明未來二十年會發(fā)生翻天覆地的改變，他才會相信，大明會變好的。</p></p>

朱翊鈞看了看門口，聊起正事。</p></p>

“海公，此次朕請你出撫江蘇，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江蘇布政司右參議蔡國熙之死。”</p></p>

海瑞收起笑容，臉色凝重：“皇上，臣聽說過蔡國熙自縊而死的消息?！?lt;/p></p>

朱翊鈞從袖子里抽出一份抄件，遞給海瑞：“這是蔡國熙托兵備使轉(zhuǎn)呈的遺疏，海公可以看一看?！?lt;/p></p>

“托兵備使轉(zhuǎn)呈？江蘇吏治，壞到這個地步了？”海瑞臉色更加凝重，接過抄件，低頭看了起來。</p></p>

看完后，海瑞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。</p></p>

徐階！</p></p>

皇上派自己去江蘇，是借著查蔡國熙自縊案，大力整飭江蘇地方、重新樹立中樞威信。從蔡國熙遺疏來看，他此前就被江蘇官場逼迫和“非暴力不合作”，全靠著高拱在中樞支持，以及他自己的韌性，艱難前行。</p></p>

后來高拱倒臺，還在路上暴斃，蔡國熙知道自己仕途全無，又被江蘇官場落井下石，干脆以死明志，拉著江蘇官場一塊死。</p></p>

可是整飭江蘇官場，不可避免地就要涉及到徐階。</p></p>

說實話，海瑞對徐階印象很差，尤其是上一次東南微服私訪一趟，得知太多徐府在東南作奸犯科、為非作歹的事情。</p></p>

上次海瑞就要扳倒徐府，哪怕同歸于盡，也要弄死徐階。</p></p>

只是楊金水傳達了朱翊鈞密信，當(dāng)時局勢，暫時不能動徐階。</p></p>

海瑞在這世上，唯獨聽朱翊鈞的勸。</p></p>

他說暫時不動徐階，海瑞就暫時咽下這口氣，硬逼著徐府吐出三十萬畝良田，廢了當(dāng)家的長子，這才罷休。</p></p>

這一次去江蘇，就是另外一番說法了。</p></p>

“皇上，要是臣查到前首輔徐少湖，怎么辦？”海瑞開門見山地問道。</p></p>

“同是前首輔，嚴(yán)少溪在江西分宜靠著宗祠三千畝義田養(yǎng)老，含飴弄孫，頤養(yǎng)天年?！?lt;/p></p>

海瑞懂了，點點頭道：“經(jīng)眼盡知三世事，含飴已看幾重孫?；噬希济靼琢?。”</p></p>

“海公，順帶著查查隆慶元年的南闈。”朱翊鈞又叮囑著。</p></p>

“南闈？”</p></p>

南闈指的是南直隸的鄉(xiāng)試，北闈指的是順天府的鄉(xiāng)試。</p></p>

因為南直隸包含現(xiàn)在應(yīng)天府、安徽和江蘇三地，人文薈萃、俊杰輩出，所以南直隸的鄉(xiāng)試，被稱為天下第一鄉(xiāng)試，海內(nèi)矚目。</p></p>

按照例制，隆慶二年進行戊辰科會試，所以南直隸在隆慶元年舉行了一場鄉(xiāng)試，錄取了不少人才，意氣奮發(fā)地進京參加會試，不想多位大家寄予眾望的種子選手紛紛落榜。</p></p>

此事引起軒然大波，江南不少士子暗地里議論，說皇上授意戊辰科的主考官，打壓江南舉人，抬舉新學(xué)，才釀成這等結(jié)果。</p></p>

這些士子不僅大肆議論，還暗地里寫書集冊，私刻傳播，還寫成劇本，唱戲嘲諷。</p></p>

不過宣教局和南京分局應(yīng)對得當(dāng)，聯(lián)手錦衣衛(wèi)鎮(zhèn)撫司南京分局，查抄了一批私版書，查封了十幾家戲班，抓了一批人，這才把這股風(fēng)壓下去。</p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