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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非人為之世界啊……”戴清越喃喃重復(fù)了一句，若有所得，又若有所失，“有了人，原來自然就被更改了?！?

自然就是，魚不能飛，鳥不善泳，先春夏爾后有秋冬，萬物本有定序。

可是人不一樣，人有自我意識，除了在陸地上行走，人還想上天入地，想移山填海，想人定勝天，想改造世界，甚至想成為人上人、人上神。

萬般欲望、煩惱由此而來。

“那人有沒有自然？？”戴清越喃喃自問。

燕華略一思索，朗朗答道：

“于人而言，自己如此，亦是自然?！?

幼蕖再接：

“道自本自根，自己即為自己之根源。道無須取法，萬物皆在道之內(nèi)?！?

且順此樹觀去。

不需要再多回答，大家都下意識地將神識滲入那些混沌云煙的樹形軌跡中去，順從、且無為。

順形勢，順地利，順天時。

“虞衡之陣”的蓬勃之光伸向煙云深處，六人皆全身心投入陣法與混沌煙云相融的那一端，既是探求，也是汲取。既是汲取，也是擴張。

幼蕖本有水木兩系靈根，她仿若置身雨林，半真半幻的視角里，看到天降霖露之景。

往上看，厚重的云朵滿含濕意、沉沉欲滴；云層里，氤氳流淌，風(fēng)雨在無聲無息間醞釀；往下瞰，夾雜著水汽的風(fēng)掠過水面、卷過草尖、穿梭于林梢，大地舒展，等待雨水的滋養(yǎng)。

巨大的云頭越垂越低，墨色深淺未勻，堆砌得末日巨城一般，天空變得沉重而渾厚，只等待一個契機的觸動。

終于，雷來，電來，耀眼光芒劈開濃云厚靄，整個世界的上一半都在無情而堅決地翻滾。

當(dāng)雨滴悄然墜落，洗滌世間也打落嫩花，造就青山也造就泥濘。水潤了木，土含了水，密集的滴落聲與層層圈圈的漣漪俱有奇妙的韻律。

生命力由此被點滴之聲激發(fā)，細碎且豐富的天籟逐漸充斥著這個小世界的每個層次空間。

不知不覺，幼蕖熟記的“水木清華訣”自發(fā)運轉(zhuǎn)，全身心都被蒙蒙霧氣氤氳……

祈寧之是純凈的單一土靈根，他順著那樹形脈絡(luò)往混沌煙云里探索而去，不僅領(lǐng)悟到寬厚大地廣闊無極，心頭還涌現(xiàn)出一種綜合的微妙諸感：有草木根系根之孕育生機、河川之連綿不絕、礦藏之蓄銳藏精，甚至還能體會到曠野上點點野火的燎原之勢……

他對土系奧義的感受更加豐富飽滿，如木之勁，如風(fēng)之疾，如火之靈，如金之銳，五行輪換，天人合一，隨法就勢，恢宏又廣博。

厚土包容一切，生命從萌生到成熟，由激越到安詳，容納歡欣、得意和收獲，也經(jīng)歷掙扎、焦慮和哀傷。

終有一天，樹高千丈，葉落歸根，一切都回歸大地。生命的果實有苦澀也有甘甜，接受、歌頌、消隱，一切都值得吟唱！

“吾此生，亦如厚土……”祈寧之腦中突然一陣明亮，生命當(dāng)如厚土，真實而豐富。執(zhí)著、沉迷、清醒都不是錯，唯有真是體驗，方是經(jīng)過。

智慧的生命，不僅有愛和禮贊，也同樣充斥著辛酸與傷痛。順之，導(dǎo)之，卻不縱之。

自此，以超逸之心，看世間沉浮。以豁達之態(tài)，歷人心變換。不避，不折，不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