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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冬的寒意散未褪去,陽和方起。
“姑娘?”
春桃手捧藥盞,輕輕步入屋內(nèi),恰巧遇見蘇杳扶著案幾,身形顯得有些搖搖欲墜。
她連忙上前,遞上藥盞,小心翼翼地讓蘇杳飲下一口。
蘇杳卻被藥汁猛地一嗆,咳嗽連連,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籠中的鸚鵡猛然撲棱著翅膀,險(xiǎn)些撞上了金絲的籠壁。
春桃見狀,連忙輕撫著蘇杳的背部,幫她順氣。
“姑娘,外頭的梅花開得正好,您要不要......”
蘇杳扯了扯嘴角:“大人既說了讓我‘安分’,我怎敢出門?上一回,不就……”
“大人只是說讓您安分些,又沒說讓您整日悶在屋里?!贝禾医g著帕子,聲音壓得更低,“況且大人這一去,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才會(huì)回來。方才奴婢聽得真切,大人說了,要是姑娘想出門,讓外頭那幾個(gè)婆子悄悄跟著就行?!?
蘇杳嘆了口氣:“沒意思,就連出個(gè)門,還得被人監(jiān)視著?!?
她望著院墻外探進(jìn)來的梅枝,忽然想起三年前,母親也曾這樣倚著教坊司的窗,望著外頭的春光。那時(shí)的母親,是不是也在數(shù)著日子,盼著能走出這那屋子?
一念至此,蘇杳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。
“備車吧,我要去外頭轉(zhuǎn)轉(zhuǎn)?!?
春桃一愣,囁嚅著:“姑娘不是說……”
蘇杳輕輕摩挲著鳥籠上精美的纏枝紋,眼神卻冰冷地落在院門外那幾個(gè)佯裝灑掃、實(shí)則監(jiān)視的婆子身上,自嘲地笑出了聲。
“總不能真叫她們白跟一趟,你說是也不是?”
.
茶樓檐角的銅鈴在暮春的風(fēng)里搖晃,她的指尖撫過白瓷茶盞上的裂璺。
蘇杳是不該掀開那層鮫綃幕簾的,冬陽灼得人眼疼,她站在杏花巷口站定,看著碧翠發(fā)間金蝴蝶簪折射的光斑。
“姑娘……”碧翠手中緊緊攥著的油紙包也因這意外的相遇而不慎跌落。
包裹里的糖漬杏脯咕嚕咕嚕地滾進(jìn)青石板的縫隙中,碧翠見狀,慌忙蹲下身子去撿,動(dòng)作間,她腕間那只纏著紅線的銀鐲露了出來。
那銀鐲樣式精巧,是新婦才會(huì)佩戴的。
碧翠像是意識到了什么,下意識地摸了摸發(fā)間的金蝴蝶簪,那簪子是陸懷瑾賞賜給她的,說是感謝她當(dāng)年的“忠心”。
蘇杳看著對方腕間的銀鐲,忽然笑了:“聽說你嫁人了?”
“是……”碧翠絞著帕子,聲音發(fā)顫,“是個(gè)老實(shí)人,在城南開了間布莊?!?
“真好?!?
蘇杳的聲音平淡,聽不出情緒,她的指尖劃過頸間纏繞的雪紗,那里還留著昨夜被咬破的血痂,隱隱滲著血絲。
“至少你還能嫁人?!?
陸懷瑾總愛在臨行前在她身上烙下新痕,這次便是這頸側(cè)齒印。即便裹著雪紗,那血跡仍無法完全遮掩。
蘇杳伸手扶正碧翠歪斜的簪子,冰涼指尖觸到對方顫抖的耳垂,“你相公可知曉,你這雙手曾給多少貴人斟過鴆酒?”
碧翠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:“姑娘,您是還在恨我嗎?”
恨嗎?
蘇杳望著遠(yuǎn)處那幾個(gè)佯裝買胭脂的婆子,思緒又飄到了三年前的教坊司。
她的母親將她和姐姐推進(jìn)屋子,自己卻被教坊司的婆子拽走。
后來她才知道,是怯懦躲在廊柱后的碧翠背了主,將她們的藏身之地告訴了老鴇。
“恨過?!碧K杳輕聲說。
“恨你的無情,冷眼看著我們母女生離死別。又恨你的有情,告訴陸懷瑾我在教坊司。更恨你為何要讓我活著承受這一切。”
碧翠“撲通”一聲跪了下來,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:“奴婢該死!可那日陸大人提著劍闖進(jìn)來,我當(dāng)真以為他能救您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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