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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后，清澈的樂曲奏起。凱特琳的指尖如同懷抱嬰兒般溫柔，接連舞動于琴鍵之上。

音樂，理應(yīng)是僅屬于聽覺的享受。

但在莎萊娜的眼前，斑斕的色彩陡然鋪開，如同向日葵的花田般柔軟。只要抬頭仰望，便是感動人心的陽光。

“這就是我私底下彈奏出的感覺?！?

凱特琳朝著身旁的莎萊娜投去期待的目光，“莎萊娜小姐，你應(yīng)該感受到什么了吧？”

“凱特琳老師的琴聲，像向日葵那么美?！?

莎萊娜輕輕晃動著雙腿，迫不及待地向凱特琳分享起自己心中的憧憬。

聽見學(xué)生的答復(fù)，凱特琳倒是有些羞澀，將頭微微扭向一旁，“向日葵嗎？”

“凱特琳老師，為什么你彈琴會那么好聽??？”

凱特琳重新對上莎萊娜的目光，在女孩的眼神中看見了欲望。

那并非丑陋的欲望，而是渴望著看見頂端的景色、對進(jìn)步的求知欲。

凱特琳稍微思索，隨后用莎萊娜能聽懂的語言，向她說明自己的理念：“因為，我會將心里的所有想法，都送進(jìn)表演之內(nèi)。”

“對一個表演者而言，唯有你指尖所彈奏的音色，不存在任何謊言。”

“不論是指尖傳遞的力度，對踏板的應(yīng)用，還是坐姿所帶來的氣質(zhì)?！?

“音符會將演奏者的內(nèi)心盡數(shù)映射在表演之中。”

“果然......好難懂啊......”

莎萊娜茫然地抬起頭，對凱特琳所說的話感到一陣云里霧里。

“慢慢去嘗試就好。”凱特琳再次帶領(lǐng)著莎萊娜，指導(dǎo)著她彈琴的手法與節(jié)奏。

在又一樂曲完畢后，凱特琳似乎察覺到學(xué)生對表演的糾結(jié)，只得苦笑著作出鼓勵，“其實(shí)，莎萊娜小姐也初步有了自己的風(fēng)格，所以不用太擔(dān)心?！?

“真的嗎！”

莎萊娜激動得用十指砸了一下鋼琴，然后立馬就被凱特琳狠狠地瞪了一眼。

女孩尷尬地道歉，然后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望著凱特琳問：“老師，那我是什么風(fēng)格??？”

凱特琳帶著一絲微笑，向她描述出自己看見的場面：“自由而爛漫，像躍動在海洋上的人魚。這就是我所看見的你?！?

人魚拍打的浪花從眼前散去，唯有馬車的蹄聲殘留耳邊。

“這位女士，前面就是你的目的地了。”

在馬車之上，凱特琳輕聲向好心提醒的車夫道謝。

“謝謝?！?

步下馬車，凱特琳朝著右手邊那棟住宅的大門走去，為自己最為驕傲的學(xué)生而發(fā)愁：“莎莉這丫頭，沒事就愛跟著特納華先生出海玩，還不小心摔進(jìn)海里，失蹤了一整年......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忘記我教的禮儀?！?

“好久不見了，凱特琳老師。”

在凱特琳仍處于迷茫時，前方忽然傳來一聲親切的問候。

她抬頭看去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微笑著站在面前。等待著自己的，是她曾經(jīng)的學(xué)生，如今已嫁作人婦的莉莉安。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，卻沒有消去彼此的感情。

“真的很久不見了，莉莉安?！眲P特琳帶有幾分歉意，并向她點(diǎn)頭，“這次要借住在你家，恐怕會給你帶來一些麻煩吧？”

莉莉安連忙走上前來，熱情地挽起凱特琳手臂，“老師說要來敦敦看看我，我只想帶你四處走走呢。無論是作為以前學(xué)生，還是現(xiàn)在的朋友，我肯定都想讓老師來我家住下啊?！?

兩人一同走進(jìn)屋里，各自脫下外出時所穿的正式服裝，只留下相對輕便的打扮。

坐在莉莉安家里的客廳里，凱特琳下意識觀察著四周，仿佛在尋找著男主人的生活痕跡。

猶豫再三后，凱特琳帶著幾分憐惜問道：“我住進(jìn)來的這幾天里，你的丈夫真的不會介意吧？”

本來，莉莉安正親昵地坐在凱特琳身旁。聽到這話，她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，卻又若無其事地回答：“他啊，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在哪個情婦或者別人老公的床上呢?！?

凱特琳沒有多言，只是默默地伸手，輕撫著對方的肩膀。

感受著來自老師的安慰，莉莉安忽然想起凱特琳在書信中提及的事情。

“老師，我記得你在信里說過，這次過來是為了另一個學(xué)生的？”

凱特琳微微點(diǎn)頭，輕聲應(yīng)道：“嗯，莎萊娜.艾維斯?！?

聽到這個名字，莉莉安不禁露出一絲詫異之色，“就是那個經(jīng)歷海難接近一年以后，突然回到了敦敦，大難不死的女孩？”

此時，莉莉安家里的女仆手中端著托盤，給兩人各自捧上了熱氣騰騰的紅茶。

其中一杯紅茶的上方浮著兩塊金黃的檸檬片，顯然是莉莉安特意為了凱特琳而準(zhǔn)備的。

凱特琳看向漂浮在紅茶上的檸檬，臉上浮現(xiàn)出一抹微笑。既是對女仆的禮儀，亦是對莉莉安心意的贊許，一聲道謝中包含著許多心意。

“謝謝。”

她優(yōu)雅地端起茶杯，輕抿一口熱茶，然后望向身旁的學(xué)生，“你果然也聽說過莎萊娜的事情了。”

“現(xiàn)在全敦敦都傳遍了她的故事，”莉莉安感慨萬分地應(yīng)道：“只是沒想到，她也是老師的學(xué)生?！?

“我收到了來自她父母的書信通知，”凱特琳捧著茶杯，褐紅色的茶水倒映著將暗的天色，“作為她葬禮的負(fù)責(zé)人。于情于理，我都應(yīng)該來見她一面。”

莉莉安臉上掛著一抹俏皮的笑，以朋友間相互打趣的口吻說道：“老師還是那么的規(guī)矩呢?！?

“也是有點(diǎn)擔(dān)心她?！?

“為什么？”

凱特琳稍稍皺了皺眉，若有所思地說：“因為她是個喜歡鬧別扭的孩子”

莉莉安眼珠一轉(zhuǎn)，如同試探般問道：“那么，你和莎萊娜需要獨(dú)處的空間嗎？”

一時間，凱特琳無法給出答復(fù)。

莉莉安一直在觀察著老師的表情變化。她沉思片刻，認(rèn)真地再次發(fā)問：“要不然，我把家暫時留給你們？”

這時，凱特琳抱歉地說：“太失禮了......”

“知道啦?！崩蚶虬沧R趣地眨眨眼，打斷了凱特琳的言不由衷，“那我打算明天出門散散心，這幾天就拜托老師替我照看著家里了?！?

凱特琳默默地露出笑容，欣然接受學(xué)生給予的好意：“我又給你增添了不少麻煩。”

“不會，能陪你聊天，我已經(jīng)很開心了。”

曾經(jīng)的老師與學(xué)生，后來的知心好友。凱特琳與莉莉安交談著彼此的生活，直到夜深。

吹熄桌上的蠟燭，凱特琳拉起放置腳邊的被褥，準(zhǔn)備入睡。

再一次，她在閉上眼的瞬間，仿佛看到昔日禮儀課上對莎萊娜的教導(dǎo)。

“禮儀的本質(zhì)，是尊重?！?

“可惜的是，大部分人并不會考慮去尊重別人，而是一味地渴望著來自他人的尊重?！?

“所以，我會教你如何戴上這副虛偽的面具，成為他人眼中的淑女?！?

“但是，莎萊娜小姐?！眲P特琳撫摸著莎萊娜的臉頰，讓她抬頭看向自己，“請不要讓面具吞沒了自己的本心?！?

“無論如何偽裝，我絕不希望你丟棄如此耀眼的色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