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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點左右，徐川給他打去電話。

冬天天黑的很早，嚴相旬坐在轎車后座，手里的手機震動個不停，他瞇著眼，盯著屏幕上顯示出的徐川來電，有點生氣，又有點無措。

嚴東燃在前邊開車，耳朵里戴著耳機，手機插在駕駛臺前，他在和耳機里的人通話。

嚴相旬聽見他提到了：“殯葬”、“純銀”、“骨灰盒”、“棺材”等之類的詞。邊說邊和電話那頭的人約時間。

嚴相旬聽了一會，手上的手機沒震了，徐川把電話掛了，恰好嚴東燃也談完了，他看著外邊黑灰色的天，心里邊平靜，平靜下又好似有什么在洶涌。

鈴聲再次響起來，嚴相旬收回目光，扭頭瞥了一眼手機，還是徐川。

“怎么不接？”前邊的嚴東燃聽到了，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嚴相旬，嚴相旬也看到了他，一雙滄桑的眼睛，眼周皺紋密布，比剛才相見時還要蒼老幾歲。

“不方便接嗎？”嚴東燃又問。

“……”

嚴相旬按下接聽鍵，他沒開免提，把聲音調(diào)小一點，湊到耳邊，試探性地打了個招呼。

“喂？”

徐川上來就問：“你下午為什么掛我電話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”

嚴相旬聽到他的聲音發(fā)了會呆，徐川也沒有出聲，在等他回應(yīng)。

他心里邊不舒服，好像有塊石頭堵著，悶的要命，喉嚨里有點癢還有點疼，呼吸不怎么順暢。

發(fā)呆的時間，他思考了兩件事。

吸入的灰塵有點多，要不要去醫(yī)院掛個號？

第二件事是，他篤定包艷的死是徐川干的。

他直接說了出來，“是你干的吧？”

徐川沒說話。

默認了？

“你在說什么？”

徐川語氣很重，好像生氣了。

嚴東燃在前邊，他不好直接說出來。

“我掛了?！眹老嘌f到“掛”這個字時就按下了掛斷，在掛斷前一秒，他聽到了徐川的聲音，但沒有聽清說了什么。

兩個人的談話嚴東燃聽了一半，沒太聽懂。他把車開到包艷住的房子，邊收拾著她的遺物邊招待嚴相旬，他說：“你今天睡這吧?！?

“我……這?！碧脹]和嚴東燃講過話，有點結(jié)巴。兩個人生疏的像陌生人，嚴東燃在臥室里邊清點包艷的東西，嚴相旬站在門口，遠瞧著，沒有要上去幫忙的意思?！拔壹译x分局挺近的，住這要趕早。”

“就你要趕早。”嚴東燃回頭瞪了他一眼，“我也趕早，知道你車不在這，明早我給你一塊送過去?！?

“……不用?！?

嚴東燃在還好，包艷不在，他和嚴東燃住一屋子里，總有拘束。

“你媽死了，你也要走？”嚴東燃一把把包艷的柜子推開，發(fā)泄怒意似地還往上邊補一腳，“得，我養(yǎng)這兒子跟白養(yǎng)一樣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走走走，別在這礙眼！”嚴東燃朝他甩了甩手，語氣急躁。

他講話帶刺，嚴相旬卻覺得怪可憐的，包艷離開了，剩下他一個人在這么大個別墅里生活，有股空巢老人那可憐兮兮的味。

嚴相旬想來心酸，抱著歉意說：“對不起，爸?！?

他說完，嚴東燃氣才消了點，不是因為他那聲抱歉，而是因為他那一句“爸”。

“我剛剛，語氣也不好。”嚴東燃說著臉上還有點后悔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給他看的。

“嗯……沒事?！?

晚上是徹底黑了，窗戶外邊只有一種顏色的黑，能聽見不遠處噴泉的流水聲，但不見水光。

嚴相旬剛從浴室里邊出來，身上套了件浴袍，他雖然不經(jīng)常在這住，以前的媽媽卻會給他買很多生活用品囤在這，都放在了他以前那個小臥室里。

撩開窗簾，外邊是不見一點兒月光，天上黑的像塊深沉的石頭，唯獨能看清顏色更深點的云。

他聽見上邊有敲打玻璃窗臺的沙沙聲，不知道是不是下雨了。

嚴相旬關(guān)上門，倒在床上，手機趴在被子上震動，徐川又給他打電話，他洗澡那一會，通知欄忽然多了十幾個未接來電。

嚴相旬接了。

接通的這一秒兩個人都很沉默，下一秒，徐川忽然提著他那暴脾氣上來，質(zhì)問他：“為什么不回信息？”

嚴相旬劃回通知欄的界面，看見徐川問他：［為什么掛我電話？］

［在加班嗎？］

［今晚回來嗎？］

［什么時候回來？］

［為什么不回？］

［接電話。］

［嚴相旬，接電話。］

信息每隔五六分鐘發(fā)一條，嚴相旬看見徐川發(fā)了一整頁的消息，不知所措。

“我……洗澡去了?！?

“兩個小時？你踏馬洗兩個小時？”徐川越說嗓音越大，嚴相旬把音量鍵調(diào)到最小也壓不住。

“晚上沒怎么看手機。”

徐川冷笑了一聲，“什么時候回來?！?

“不回來了?！?

“不回來？”

“嗯，怎么了？”

“老子他媽在你家蹲了兩個小時，你告訴我你不回來，消息不回電話也不接，你是不是犯賤啊嚴相旬，你是不是犯賤？”

“……”他無話可說，徐川罵的再難聽，他也無話可說，嚴東燃在外邊，也許睡了，也許沒睡，他不想和徐川吵，不想把嚴東燃引進來。

嚴相旬沉默了一小會，徐川也沒有說話了，他好像知道罵的有點過了，吸了口冷氣，冷靜一下后，他又用那種心平氣和的態(tài)度給嚴相旬說：“回來，你現(xiàn)在給我回來?！?

這種命令的語氣，嚴相旬不想再聽到第二遍。

他很冷靜，所以他和徐川好好講話?！艾F(xiàn)在不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在哪，我來找你?！毙齑ǖ穆曇魤褐还苫?。

“我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?！?

“我再問你一次你踏馬在哪？”

嚴相旬聽到了砸門的聲音，他沒回信息沒接電話，緣由也解釋過了，不知道徐川吃什么火藥，發(fā)這么脾氣。

“我要掛電話了，我不想和你吵?！?

“你就只會掛電話？”

“我沒有精力和你吵，我很累，我要休息了。”

嚴相旬這么說，徐川的脾氣才緩和不少，“那我明天晚上來找你，行嗎？”

“你每次找我，無非就是那些事，我真沒精力……”

“什么叫就是那些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