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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吁——！”慕容燕猛地勒住躁動的駿馬，翻身躍下，動作矯健利落。她手中托著一個卷軸，那卷軸軸頭竟是森森白骨打磨而成，卷身是硝制得極薄的羊皮，透著一股原始而粗獷的腥膻氣。她單膝跪地，將卷軸高舉過頭頂，聲音清越，帶著草原特有的遼闊：

“大夏王！北狄慕容部，感念王上活族之恩！愿獻(xiàn)《歸夏圖》，永世臣服！草原萬里，山川河流，部落牧場，盡在此圖！愿我族血脈，從此融于大夏，再無分彼此！”

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卷透著蒼涼氣息的羊皮卷上。張辰的視線掃過慕容燕低垂卻緊繃的下頜線，又落在那白骨軸頭上。他伸出手，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涼的骨軸——

“王上！”一個低沉沙啞、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突兀地響起，帶著一種強(qiáng)行壓抑的急迫。

眾人側(cè)目。只見張辰身后，那片陽光難以照及的陰影里，影子如同融化般無聲地顯現(xiàn)出來。他依舊是那身萬年不變的玄色勁裝，臉上覆著半張冰冷的鐵面，露出的下頜線條繃得死緊。他并未上前，只是那雙隱在鐵面后的眼睛，死死盯著慕容燕高舉的《歸夏圖》，目光銳利得幾乎要在那羊皮卷上燒出兩個洞。

“嗯？”張辰動作一頓，懸在空中的手并未收回，只是側(cè)頭看向影子。這個如同自己影子般沉默忠誠的部下，極少在如此場合主動發(fā)聲。

影子喉結(jié)艱難地滾動了一下，鐵面下發(fā)出的聲音更加嘶啞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金屬摩擦般的顫抖：“此圖…羊皮硝制之法，用的是…北狄王庭秘傳的‘血鞣’之術(shù)?！彼恳粋€字都吐得極慢，仿佛在咀嚼著某種極其危險的信息，“硝皮用的…不是尋常藥草…是混合了狼血、人血…還有…一種只在王庭圣地生長的‘鐵線草’。”他鐵面具后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鋒，猛地刺向慕容燕，“那草…十年一熟，其汁液…沾皮即入，遇鐵…生異香！經(jīng)年不散！”最后四個字，他幾乎是咬著牙根迸出來的。

慕容燕托著卷軸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！一直低垂的眼睫猛地掀起，湛藍(lán)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驚駭，如同平靜湖面驟然投入巨石，雖然瞬間被她強(qiáng)行壓下，恢復(fù)成一片恭順的湖藍(lán)，但那一剎那的波動，沒能逃過張辰和諸葛明銳利的眼睛！

空氣瞬間凝固了。萬民的呼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，城上城下，一片死寂。只有風(fēng)卷著塵土，打著旋兒掠過冰冷的青石地面。

張辰懸在半空的手，緩緩收了回來。他沒有看慕容燕，深邃的目光落在眼前這塊白骨為軸、羊皮為卷的《歸夏圖》上，仿佛要穿透那硝制過的皮面，看清里面隱藏的一切。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佩劍冰冷的劍柄，那上面一道深凹的砍痕，是漠北決戰(zhàn)時拓跋弘的彎刀留下的印記。

他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個極其細(xì)微的弧度，那笑意卻未達(dá)眼底，反而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
“異香？”張辰的聲音很輕，如同耳語，卻清晰地傳入身邊諸葛明、蕭文正，以及下方慕容燕的耳中。他微微側(cè)首，目光投向遠(yuǎn)處神都巍峨連綿的灰色城墻，天際線處，一大片濃重的鉛云正沉沉壓來，翻滾著，醞釀著。

“看來，”張辰的聲音陡然轉(zhuǎn)冷，如同金鐵交鳴，敲碎了死寂，“這神都城的風(fēng)，真要變天了。”他猛地一拂袖，玄色王袍在驟然加劇的風(fēng)中獵獵狂舞，像一面翻卷的戰(zhàn)旗。

“收圖！回宮！”

命令斬釘截鐵。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卷透著不祥氣息的《歸夏圖》，轉(zhuǎn)身，大步踏入神武殿深不可測的陰影之中。留下宮門外，如山如海的百姓，凝固的歡呼，面色煞白的慕容燕，以及階下文武百官，心中翻騰起驚濤駭浪。影子如同真正的影子，悄無聲息地再次融入張辰身后的黑暗，只有那雙鐵面后的眼睛，依舊死死鎖定著慕容燕手中的羊皮卷，如同潛伏的猛獸鎖定了獵物。

濃重的鉛云終于吞噬了最后一縷天光，神都，提前陷入了昏暗。風(fēng)卷著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、仿佛來自草原深處的鐵銹腥氣，在空曠的御街上嗚咽盤旋。那卷白骨為軸的《歸夏圖》，靜靜躺在侍衛(wèi)捧著的金盤中，羊皮卷的邊緣在風(fēng)中微微顫動，像一張欲言又止的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