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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功宴的喧囂仿佛還在營帳里打轉(zhuǎn)，烤羊肉的油脂香氣混著烈酒味兒黏在空氣里。秦山打著酒嗝，粗糲的手指頭幾乎戳到慕容燕鼻尖上：“老子在狼山口砍翻拓跋弘親衛(wèi)的時候，你這娘們還在草原上喝風(fēng)呢！那副金甲，就該歸老秦！”

慕容燕那雙草原野狼似的眼睛瞇了起來，指尖無聲地搭上腰間彎刀皮鞘?！拔具t將軍奪帥旗時，你還在雪堆里打滾?！彼曇衾涞孟癖曜?。

張辰端坐上首，指節(jié)在紫檀木案上不輕不重地一叩。篤。只一聲，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帳子瞬間死寂，只剩下火盆里炭塊噼啪的輕響。

“金甲熔了，鑄劍?！睆埑窖燮ざ紱]抬，聲音不高，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，“傳令三軍：不屠城，不掠民，不辱降。違令者——”他頓了頓，目光掃過秦山漲紅的臉，“斬?！?

秦山脖子一梗，終究沒敢再吭聲，憤憤坐了回去。

帳簾猛地被掀開，裹著寒氣的諸葛明大步闖入，連肩頭的雪花都來不及撣落，直接將一卷薄如蟬翼的密報拍在張辰案頭?；鹋璧墓庥持騺韽娜莸哪?，此刻緊繃如石。

“主公，金陵出事了?！彼曇魤旱脴O低，卻像淬了毒的針，刺破帳內(nèi)殘存的酒氣，“高渙舊部串聯(lián)江南三鎮(zhèn)，使者已過長江！他們要聯(lián)金抗夏！”

“聯(lián)金？！”秦山霍然起身，帶翻了身下的馬扎，銅鈴眼瞪得溜圓，“金狗剛被咱們在北邊打趴下，南邊這群沒卵子的東西還敢引狼入室？老子這就去擰下他們腦袋當(dāng)夜壺！”

張辰?jīng)]理會秦山的咆哮，指尖捻開那薄絹。上面蠅頭小楷密密麻麻，將金陵城中幾處秘密宅邸、參與密謀的官員名單、甚至金國使者的藏身之處都標注得清清楚楚。落款處，畫著一枚極其隱晦的、幾乎融入紋路的銅錢印記——影子的標記。

“影子何在？”張辰抬眼，目光銳利如刀。

“已入金陵?！敝T葛明語速飛快，“目標是牽頭人，原高渙帳下第一謀士，毒士周琮。此人一死，江南聯(lián)盟自潰。但…”他眉頭緊鎖，“金陵如今是龍?zhí)痘⒀ǎ茜圃p如狐，身邊網(wǎng)羅了不少江湖亡命徒?！?

張辰指尖點在“周琮”的名字上，緩緩劃過，留下一條無形的刻痕?！案嬖V影子，”他聲音冷硬如鐵，“周琮必須死。金國使者，能活捉則活捉，不能…就地格殺，尸體吊在金陵城門上?！?

“是！”諸葛明領(lǐng)命，轉(zhuǎn)身疾步出帳，身影迅速被帳外呼嘯的寒風(fēng)吞沒。

帳內(nèi)重歸壓抑的寂靜。慕容燕摩挲著彎刀柄，眼神閃爍；秦山喘著粗氣，像頭被鐵鏈拴住的怒熊。張辰的目光卻落在搖曳的燭火上，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，看到了那座煙雨迷離、暗藏殺機的南方巨城。

* * *

金陵城。醉仙樓頂層最奢華的雅間“聽濤閣”內(nèi)，絲竹靡靡，熏香醉人。一場為金國特使完顏術(shù)接風(fēng)的夜宴正酣。

主位上，一個留著山羊胡、眼袋浮腫的干瘦老者，正是毒士周琮。他舉著白玉杯，對身旁那個身材魁梧、辮發(fā)垂肩的金國大漢諂笑：“完顏特使放心，只要貴國鐵騎能牽制張辰主力于淮水以北，江南富庶之地，唾手可得！屆時，歲貢翻倍！”

完顏術(shù)操著生硬的漢話，粗聲粗氣：“好！你們南人，爽快！干了！”他仰頭灌下烈酒。

無人察覺，雅間屋頂?shù)牧鹆弑粺o聲地揭開一片。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，如同深淵寒潭，透過狹窄的縫隙，精準地鎖定了下方談笑風(fēng)生的周琮。正是影子。

時機轉(zhuǎn)瞬即逝。就在周琮再次舉杯勸酒，脖頸完全暴露的剎那！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疾影，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屋頂?shù)膶庫o，帶著刺骨的殺意，如隕星般直墜而下！目標直指周琮咽喉！

影子手中那柄薄如柳葉的短刃，在燭光下甚至沒有反射出一絲光亮，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極限！

眼看血光就要迸濺！

突然——

“噗！”

一聲沉悶、怪異的輕響。

下墜之勢戛然而止！

影子瞳孔驟然收縮！

他手中的利刃，距離周琮的喉結(jié)僅剩一寸！然而周琮依舊舉著杯，臉上諂媚的笑容甚至沒有絲毫變化，只是那雙渾濁的老眼里，掠過一絲極快、極冷的嘲弄。

一道細細的、幾乎看不見的銀絲，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纏在了影子持刃的手腕上！銀絲的另一端，隱沒在雅間角落厚重的帷幕之后。一股陰柔卻沛然莫御的詭異力道順著銀絲傳來，不僅硬生生阻住了這必殺的一擊，更將影子整個人詭異地懸吊在半空！

“有刺客！”完顏術(shù)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驚怒咆哮，拔出腰間彎刀。

嘩啦！四周的屏風(fēng)瞬間被撞倒，七八個手持利刃、氣息彪悍的護衛(wèi)破門而入，殺氣騰騰地撲向懸在半空、無處借力的影子！

致命的合圍！

影子眼中寒光爆射！懸空的身體猛地一擰，一股狂暴的內(nèi)勁驟然爆發(fā)！纏在腕上的詭異銀絲竟被他硬生生崩斷！同時，他空著的左手閃電般甩出三枚邊緣磨得鋒利的銅錢！

叮！叮！叮！

三聲脆響，精準地打飛了最先劈砍過來的三把鋼刀！火星四濺！

借著這一阻之力，影子身體如失去重量般向后飄飛，腳尖在撲來的一名護衛(wèi)頭頂輕輕一點，人已如鬼魅般倒掠向那藏著銀絲高手的帷幕！

“給我留下！”一聲尖利的嘶吼從帷幕后響起，帶著非男非女的詭異腔調(diào)。一道黑影如毒蛇出洞，從帷幕后激射而出，手中兩柄細長如針的峨眉刺，直刺影子雙肋！速度快得只留下兩道殘影！

影子人在半空，無處借力，眼看就要被刺穿！

千鈞一發(fā)！他猛地吸一口氣，身體竟違背常理地憑空再拔高半尺！同時雙腳閃電般連環(huán)踢出，精準無比地踹在對方刺來的手腕上！

“咔嚓！”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！

“啊——！”帷幕后的偷襲者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慘嚎，峨眉刺脫手飛出。

影子借力一個凌空倒翻，輕飄飄落在雅間另一頭的窗欞上，足尖點著窄窄的木條，身形穩(wěn)如山岳。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石火，兔起鶻落。

周琮臉上的笑容終于僵住了，眼中第一次露出驚駭。完顏術(shù)則死死盯著影子，握著彎刀的手青筋暴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