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尸潮又是連續(xù)的一個多月。醫(yī)院從地上轉(zhuǎn)移到了地下，曾經(jīng)那潔白得晃眼的墻壁，如今爬滿了濕漉漉的水漬，就像一張張發(fā)霉的地圖。天花板上的管道赤裸裸地暴露在外，時不時就會滴落幾滴渾濁不堪的水珠，砸在地上發(fā)出“吧嗒”的聲響，在這寂靜又陰森的環(huán)境里，顯得格外突兀。消毒水那刺鼻卻讓人安心的氣味，早被霉菌和鐵銹混合的腐臭給取代了。走廊里的燈光像是茍延殘喘的老人，忽明忽暗，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徹底吞噬。

上城那邊，曾經(jīng)為了丁點利益就勾心斗角的勢力，像是一夜之間被什么神秘力量給震懾住了，居然奇跡般地和好了。不再分什么這個黨、那個派，全都湊到一塊兒?？烧l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達成了啥見不得人的協(xié)議。

物資短缺得厲害，食物更是匱乏到讓人發(fā)瘋，整個上城都被恐慌的烏云給籠罩著。而我們下城呢，依舊像一群見不得光的老鼠，窩在這個陰暗潮濕的下水道里，混吃等死。平日里，就喝著那劣質(zhì)得能辣穿嗓子眼的花酒，吹著那些毫無意義的牛逼，仿佛這樣就能把這末日的絕望給吹散似的。

下城到底有多少人？十萬？二十萬？壓根兒沒人去統(tǒng)計，也根本統(tǒng)計不出來。每天都有人像螻蟻一樣死去，又總有新的人像是被絕望驅(qū)趕著來到這兒。有點本事有點運氣的，都想法子去了上城，剩下沒能力的，就只能抱團取暖，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茍延殘喘。

研究員死了，上面那些人憤怒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，直升機一趟趟地出動，那聲音震得人耳朵生疼，可結(jié)果呢？啥用沒有。他們肯定還會派人來，但最近是不會了。就我們這屁大點的地方，已經(jīng)徹底脫離他們的掌控了。在把這混亂的事態(tài)弄清楚之前，他們可不會再派人來白白送死。

我坐在病床旁，手里捏著一把小刀，慢慢地削著一個不太新鮮的蘋果。那蘋果皺皺巴巴的，像是放了很久。果皮一圈圈地脫落，露出里面已經(jīng)泛黃的果肉，還有些地方泛著隱隱的黑斑。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墨墨，她伸出手來接過去，手指微微發(fā)顫，不過氣色看起來還行。

自從和葉梟徹底站在一起后，我們就不再被那些人監(jiān)視了。一方面是他們覺得沒必要了，另一方面，現(xiàn)在這混亂的局勢，他們也根本監(jiān)視不住了。

日子過得異常平靜，平靜得讓人心里直發(fā)毛。像我這種在刀尖上舔血過慣了的人，突然閑下來，反倒渾身不自在。我盯著病房角落里一只慢悠悠爬過的蟑螂，聽著遠處傳來的模糊的爭吵聲，心里空落落的，仿佛缺了一塊什么重要的東西。

“好好休息?！蔽艺酒鹕恚p輕拍了拍墨墨的肩膀，她的皮膚冰涼，像是很久沒見過陽光一樣。她沒說話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，低頭咬了一口蘋果，咀嚼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。

我走出病房，走廊里的燈光閃爍得更厲害了，像是某種警告，又像是在為這末日的荒誕世界做最后的掙扎。

回到宿舍，我一屁股坐在床邊發(fā)起呆來。這間屋子不小，但只放著一張床和一張搖搖晃晃的破桌子。墻壁上滿是亂七八糟的涂鴉，還有不少彈孔，就像一張張黑洞洞的眼睛。角落里堆著幾件臟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，旁邊還隨意丟著幾把匕首，刀刃上的血跡早已干涸，變成了暗褐色。床單上沾著不知道是誰的血跡，已經(jīng)結(jié)成了硬塊，摸上去糙糙的。

我盯著天花板，聽著外面?zhèn)鱽淼泥须s聲——有人在扯著嗓子打架，有人發(fā)出那種癲狂的笑，還有人哭得撕心裂肺。下城的夜晚總是這樣，混亂、無序，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的生機，就像一潭腐臭的死水，偶爾還會泛起幾個惡心的泡泡。

“喂，回來了？”

門突然“哐當”一聲被推開，龍小月大大咧咧地站在門口，臉上掛著那種熟悉的、玩世不恭的笑容。她手里拎著一瓶劣質(zhì)酒，瓶身上沾著厚厚的灰塵和亂七八糟的指印。

“走，喝酒去！”她沖我揚了揚下巴，眼神里帶著那種不容拒絕的催促。

我沒說話，只是默默站起身，拖著沉重的步子跟著她往外走。

酒吧布置得很潦草，就幾張破得快散架的桌子，還有幾把搖搖晃晃的破椅子，勉強拼湊出一個喝酒的地方。不過好在之前變異老鼠挖的隧道讓這里還算寬敞，至少不會像其他地方一樣擁擠得讓人喘不過氣來。

發(fā)電機在角落里“嗡嗡”地響著，功率小得可憐，燈光昏黃得就像鬼火，在這昏暗的環(huán)境里搖曳著。但比起地下其他地方，這里已經(jīng)算得上“明亮”了。

龍小月拽著我坐到一張搖搖欲墜的木桌旁，“咚”的一聲，把酒瓶狠狠砸在桌上，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

“今天怎么這么安靜？”她給自己倒了一杯，又推給我一杯，酒液渾濁得像泥水，還泛著淡淡的酸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