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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后不過三天，午飯時景喆一家就登門了。彼時景喆穿著起球的襯衫，嫂子踩著磨破跟的高跟鞋，兩人一踏進別墅，眼神便如餓狼般四處逡巡。嫂子的目光黏在客廳水晶吊燈上，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褪色的人造革手提包，半天才憋出一句：“弟妹這吊燈真亮堂，我們家那燈，開了跟沒開似的?！?景喆則繞著院子里嶄新的邁巴赫轉(zhuǎn)圈，皮鞋刻意碾過滿地落葉，“這車得不少錢吧？哪像我們，還開著小川淘汰的破豐田，三天兩頭進修理廠?！?他故意把 “淘汰” 二字咬得極重，余光卻始終鎖著景川的表情。

景川和童楠柯轉(zhuǎn)身進廚房端最后兩道菜，瓷盤的熱氣模糊了視線。當(dāng)他們捧著糖醋排骨和清炒時蔬返回餐廳，卻在拐角處停下腳步。只見婆婆佝僂著背，從貼身口袋里摸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鈔票，迅速塞進朵朵的書包夾層：“別告訴你爸媽，買喜歡的吃喝?！?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點頭，而坐在沙發(fā)上的景喆正翹著二郎腿，對著手機屏幕冷笑。

“爸媽，我們家小宇太調(diào)皮，幼兒園老師天天告狀。” 景喆突然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摔，震得果盤里的葡萄都蹦了起來，“反正你們在這閑著也是閑著，不如每天把小宇接過來，別墅地方大，夠他撒歡?！?他說這話時，完全沒看景川鐵青的臉，反而伸手去夠果盤里的車厘子，汁水順著指縫滴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。

餐桌上，景川握著筷子的手青筋暴起，童楠柯輕輕按住他的手背，無聲地安撫。公婆卻沒看出端倪，婆婆笑著給景喆夾菜：“等朵朵中考完，接過來住段時間?！?公公端起酒杯一飲而盡，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對大兒子的心疼：“小喆，有難處跟爸說?！?全然沒注意到景川瞬間蒼白的臉色。

從那之后，每次家庭聚餐都成了戰(zhàn)場。景川坐在角落，冷眼看著嫂子用朵朵當(dāng)槍使，把父母哄得團團轉(zhuǎn)。直到景喆又一次伸手索要父母的退休金，景川猛地拍桌而起：“別打爸媽退休金的主意！那是他們養(yǎng)老的錢！” 這話像捅了馬蜂窩，嫂子立刻抹著不存在的眼淚，撲到婆婆懷里：“媽，您聽聽，這是親弟弟說的話！” 公公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抄起拐杖就朝景川揮：“反了天了！”

景川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中的怒火，語氣變得平靜卻堅定：“我每年因為工作原因，要出國七八個月，車子也用不上。去年換的那輛就給哥開走吧。但退休金必須留在爸媽手里，誰也別想動。” 他看著景喆瞬間亮起的貪婪眼神，又補充道：“不過丑話說在前頭，車開走可以，要是再打爸媽錢的主意，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?！?

看著景喆一家離去的背影，景川站在玄關(guān)處，聽著遠處傳來邁巴赫發(fā)動的轟鳴聲。他的目光落在墻上的全家福上，照片里的一家人笑得那樣燦爛，仿佛所有的矛盾都不曾存在。此刻，景川內(nèi)心翻涌如潮，他在心里默默說道：“為什么會變成這樣？我從小就被送去寄宿學(xué)校，后來又出國留學(xué)，確實沒在家人身邊長大。原以為結(jié)婚能彌補這些遺憾，可哥哥眼里只有算計和貪婪。爸媽的偏愛都給了他，我拼命想要融入這個家，想讓一家人好好的。可現(xiàn)在，我讓出車子，不過是想息事寧人，可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滿足？我只希望這個家能有一絲溫暖，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。”

景川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。童楠柯走到他身邊，輕輕抱住他的腰：“別太難受，你已經(jīng)做得很好了。”

公公盯著茶幾上景喆隨手扔下的煙蒂，煙灰缸里堆滿了沒掐滅的煙頭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。婆婆顫抖著撿起地上景喆落下的錢包，夾層里露出張私立貴族學(xué)校的繳費單，金額數(shù)字刺得她眼眶生疼?！袄蠔|西，你看......” 她聲音發(fā)顫，“朵朵明明上的是最貴的學(xué)校，還天天在我們面前哭窮......”

公公的拐杖 “咚” 地砸在地板上，震落墻角的灰：“從小就慣著他，要星星不給月亮......” 老人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，“他摔破頭我們連夜背去醫(yī)院，小川發(fā)燒到 39 度自己爬去診所，我們卻連句關(guān)心都沒有......” 婆婆突然捂住臉痛哭，當(dāng)年大兒子考上中專時，全家砸鍋賣鐵供他讀書；小兒子考上博士，他們卻只說了句 “別亂花錢”。

此刻，夕陽透過窗欞照在二老佝僂的背上，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他們終于看清，這些年的偏愛，竟把大兒子養(yǎng)成了噬血的螞蟥，而被忽視的小兒子，才是真正守護這個家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