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鐵窗深鎖九重牢，

玄氅凝霜映闕高。

半佩青痕終鎖罪，

一箋血字已封刀。

沉淵冰玉淵何測？

泣骨豺聲骨自凋。

物是原主星斗暗，

風(fēng)刀猶卷未肯消。

曹貴妃的腳步在死寂的地牢通道中回蕩，每一步都踏碎了許敬宗最后殘存的幻想。

那聲悠長絕望的嘆息，如同喪鐘的余音，被厚重的石壁吸收，最終歸于徹底的虛無。

她身后，那扇沉重的鐵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緩緩關(guān)閉，隔絕了人間地獄般的景象，也徹底封死了許敬宗通往生的任何縫隙。

走出天牢，凜冽的寒風(fēng)如同冰刀般迎面撲來，瞬間吹散了地底帶上來的那股令人窒息的霉腐與血腥。

天已黑透，宮城上方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，只有幾顆疏星在云隙間掙扎閃爍，映照著皇城巍峨的輪廓，更添幾分肅殺。

守在外面的心腹老太監(jiān)王德全立刻上前，將一件更厚實的玄狐大氅披在她肩上。

“娘娘，更深露重，仔細(xì)身子?！?

王德全的聲音低啞恭謹(jǐn)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(guān)切。

他服侍曹婉兒多年，從潛邸到深宮，深知這位主子看似柔弱外表下的鐵血手腕和深不可測的心機(jī)。

今夜天牢一行，絕非尋常探視。

曹貴妃攏緊了大氅的領(lǐng)口，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，仿佛要將肺腑中殘留的污濁徹底滌蕩干凈。

她抬頭望向那高聳入云的宮闕，鳳眸中映著點點燈火，沉靜依舊，卻在那片平靜的冰湖之下，掠過一絲極淡的疲憊。

這疲憊并非源于肉體，而是源自靈魂深處，源于這無休止的權(quán)力傾軋和鮮血澆灌的荊棘之路。

然而，這絲疲憊轉(zhuǎn)瞬即逝，被更深沉的堅毅取代。她微微側(cè)首，聲音不高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：

“王德全?！?

“老奴在?！?

“許敬宗，”她頓了頓，目光投向遠(yuǎn)處宣政殿的方向，“明日行刑前，確保他‘清醒’地走完最后一程。該吐的，不該吐的，都爛在肚子里。明白嗎？”

“老奴明白。”王德全躬身應(yīng)道，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了然。

所謂“清醒”，是要讓許敬宗在千刀萬剮的極致痛苦中，清晰地感受每一刀的切割，在絕望的哀嚎中走向死亡，徹底斷絕任何人在最后時刻利用他翻供或攀咬的可能。

曹貴妃不僅要他死，還要他死得“干凈”，死得“明白”，更要他死得足夠“震懾”那些潛在的、蠢蠢欲動的影子。

那半塊玉佩和賬目殘頁，既是擊垮他的武器，也是堵住他最后發(fā)聲的石頭。

“另外，”曹貴妃的聲音更低沉了幾分，幾乎融入呼嘯的寒風(fēng)中，“那個朔州校尉的遺孤…安頓好了？”

“娘娘放心，早已送出京畿，隱姓埋名，衣食無憂。那孩子只道是父親舊友相助，對玉佩之事毫不知情?！?

王德全回答得滴水不漏。朔州守城校尉，當(dāng)年被許敬宗以仿制的亡妻玉佩收買，最終在突厥破城時殉職。

他的遺孤，成了曹貴妃撬開許敬宗心防、獲取那致命賬目線索的關(guān)鍵一步，如今也是必須妥善安置、徹底抹去痕跡的棋。

曹貴妃輕輕頷首，不再多言。她抬步，在昏暗宮燈的指引下，并未走向自己的寢宮，而是沿著宮墻夾道，朝著內(nèi)廷深處——

皇帝李世民的寢殿方向走去。玄色的大氅在寒風(fēng)中翻卷，襯得她身影越發(fā)單薄，卻又透著一股玉石般的孤絕。

與此同時，距離長安千里之遙的北境邊關(guān)。

朔風(fēng)如怒，卷著雪沫撲打在殘破的城樓上。

承燁親王獨立于垛口之后，墨色的披風(fēng)獵獵作響。

他年輕的面龐上帶著風(fēng)霜刻下的冷峻，那道從顴骨斜劃至下頜的疤痕在昏暗的天光下更顯猙獰。

他深邃的目光越過茫茫雪原，投向南方，仿佛能穿透這千山暮雪，直抵那座暗流洶涌的長安城。

趙元朗大步流星地登上城樓，甲胄上凝結(jié)著冰霜，呼吸在寒風(fēng)中化作白霧：

“殿下！八百里加急，三撥精騎已分不同路線馳往長安！口供密封完好，火漆加印，沿途驛站均已打點，確保最快速度直達(dá)宣政殿！”

承燁沒有回頭，只是從喉間發(fā)出一聲低沉的“嗯”。

他緊抿著唇線，下頜繃緊。

那份口供，是那個被生擒的突厥將領(lǐng)吐出的、關(guān)于許敬宗如何泄露軍情、約定開城、收取巨額賄賂的詳盡供詞。

這是最直接的鐵證，足以在朝堂之上，將許敬宗釘死在通敵叛國的恥辱柱上，永世不得翻身。

他選擇以親王名義直送御前，就是要繞開所有可能被許敬宗余黨或政敵攔截、篡改的環(huán)節(jié)，用最快的速度、最無可辯駁的方式，將這份死亡判決送達(dá)皇帝案頭。

“長安…此刻不知如何了?！壁w元朗忍不住低語，帶著一絲憂慮。朝堂之上，波譎云詭，瞬息萬變。

許敬宗樹大根深，門生故吏遍布朝野，更有后宮勢力盤根錯節(jié)。

他們這邊雷霆一擊，長安城內(nèi)，恐怕早已是腥風(fēng)血雨。

承燁的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銳芒，如同雪原上反射的寒星：

“雷霆之下，魑魅魍魎無所遁形。本王倒要看看，這長安城里，還有多少蛇鼠，敢在這份口供面前，繼續(xù)為那老賊張目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