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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硯卿渾身劇烈顫抖,體內(nèi)翻涌的燥熱與心底的驚濤駭浪幾乎將他撕裂。他猛地睜開眼,卻撞進凈慈澄澈卻堅定的目光里。少女的臉頰因緊張泛起紅暈,卻仍直直望著他,眼神里盛滿他從未見過的熾熱。
“你......你在說什么胡話!”沈硯卿沙啞著嗓子低吼,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。他想推開面前的人,可身體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,只能任由凈慈溫?zé)岬恼菩馁N在自己滾燙的額頭上。
凈慈抿了抿唇,豁牙的缺口讓她的笑容依舊帶著幾分稚氣,眼底卻燃燒著決絕:“公子不必自責(zé)。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了?!彼穆曇糨p輕的,卻如重錘般砸在沈硯卿心上,“師父說過,佛門講究因果。我與佛的緣分盡了,就該去尋自己的因果。”
她突然跪坐在滿地碎陶片旁,雙手合十,對著斑駁的佛像虔誠叩首:“我佛慈悲,弟子凈慈今日還俗。愿以余生,換與良人相守?!逼鹕頃r,她解下脖頸間褪色的平安結(jié),將帶著體溫的紅繩系在沈硯卿腕間,“你看,我現(xiàn)在不是尼姑了。你......你是不是愿意娶我?”
沈硯卿感覺有什么滾燙的東西順著臉頰滑落。他想起梁平猙獰的臉,想起蘇映雪冰冷的背叛,更想起這一個月來,凈慈在風(fēng)雨中為他采藥的身影、喂兔時溫柔的呢喃。命運的玩笑如此荒誕,卻又如此殘忍——他身負血海深仇,滿心都是毀滅與復(fù)仇,又怎配擁有這樣純粹的愛?
“我......我是個滿身罪孽的人?!彼D難地擠出幾個字,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,“你不該......”
“住持說,罪孽深重的人,才更需要有人渡?!眱舸容p輕按住他的唇,指尖帶著草藥的清香,“如果你要復(fù)仇,我就陪你一起;如果你想放下,我就陪你找個安靜的地方,養(yǎng)一群兔子,種種菜?!彼鲱^望著他,眼里的星光比佛堂的燭火更明亮,“只要是和你在一起,去哪里我都愿意?!?
佛堂燭火搖曳,似將熄未熄的殘陽。沈硯卿望著凈慈解下灰袍,素色中衣沾著兔群的草屑,宛如沾染了人間煙火的月光。她頸間佛珠泛著柔光,恰似一串凝固的歲月嘆息?!疤斓貫槊剑菽緸樽C。”凈慈將冰涼的手放入他掌心,腕間紅繩與他心口雷紋同時發(fā)燙,恍若命運的絲線在此刻交織纏繞?!皫煾刚f,真正的圓滿是兩顆心化作蓮臺上的并蒂。”她的聲音輕柔,卻如晨鐘暮鼓,叩擊著他千瘡百孔的靈魂。
梁間蛛網(wǎng)在風(fēng)中輕顫,恍若顫動的時光。沈硯卿忽然憶起幼時誦讀的經(jīng)文:“一合相者,即是不可說。”當(dāng)少女帶著藥香的氣息籠罩過來,他恍然頓悟,原來世間最神圣的交融,并非肌膚相親的熾熱,而是兩顆在黑暗中迷失的靈魂,終于找到了彼此的歸途。那是超越世俗的羈絆,是歷經(jīng)苦難后靈魂的相依相偎。
窗外驚雷炸響,如天地的祝福,震落佛像肩頭的積塵,卻震不散他們交疊的影子。那影子在墻壁上舒展,宛如一幅水墨丹青,恰似他記憶中永不褪色的山水畫卷,藏著最純粹的生機與希望。燭光漸暗,而他們的故事,才剛剛開始,在這亂世之中,綻放出最動人的光芒。
此后的日子,古廟里飄起了前所未有的墨香。沈硯卿倚著斑駁的窗欞,手中握著那支斷筆——筆鋒雖禿,卻似被注入了新的靈魂。他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如流螢閃爍,落在泛黃宣紙上,竟泛起點點金光。情詩里,他將凈慈比作破曉的第一縷晨光,比作荒蕪心田里綻放的青蓮,字字句句,都浸潤著從未有過的溫柔。
凈慈每日誦經(jīng)完畢,便倚在他身旁,看他揮毫。她不懂那些華麗的辭藻,卻能從字里行間,感受到熾熱的情意。有時,她會輕聲念出幾句,豁牙漏風(fēng)的發(fā)音,卻讓詩句多了幾分純真的韻味。沈硯卿望著她,總覺得此刻的時光,比他曾用神筆畫出的最美的山水,還要動人千百倍。
神奇的是,他身上的傷竟在不知不覺間痊愈。那些曾深可見骨的疤痕,如今只留下淡淡的痕跡,仿佛歲月溫柔的吻痕。他知道,這并非尋常草藥的功效,而是凈慈給予他的愛,如春風(fēng)化雨,治愈了他破碎的身心。
廟外,兔群在草地上嬉戲,絨絨帶著它的孩子們,時不時跑到佛堂前,似在聆聽這對愛侶的呢喃。沈硯卿寫下的文字,漸漸在紙張上凝成一幅幅靈動的畫面:綻放的蓮花在紙面舒展,飛翔的青鳥繞著文字盤旋。那些金光,如同他心中的希望,照亮了這座破舊的廟宇,也照亮了他們的未來。
在這段日子里,他忘卻了仇恨,忘卻了世間的黑暗與不公。與凈慈相伴的每一刻,都成了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。他終于明白,原來真正的力量,不是神筆賦予的奇跡,而是這份純粹而堅定的愛。
更深漏斷,佛堂燭火早已熄滅,唯有月光從殘破的窗欞傾灑而入,在蒲團上織就銀白的網(wǎng)。凈慈側(cè)身蜷在沈硯卿身旁,聽著他平穩(wěn)的呼吸聲,忽覺身旁泛起一層朦朧光暈。她揉了揉眼睛,定睛看去,只見沈硯卿周身竟縈繞著細碎金光,如星子墜入人間,在他蒼白的肌膚上游走,映得那些陳年疤痕都似鍍上了琉璃。
她屏住呼吸,伸手想要觸碰,卻在指尖將要觸及的瞬間,金光化作萬千螢火,輕盈地鉆進他心口的雷紋刺青里。刺青在微光中緩緩流轉(zhuǎn),隱約浮現(xiàn)出蘇映雪的名字,隨即又被更深的金芒掩蓋。沈硯卿無意識地囈語,聲音里帶著孩童般的安寧:“莫怕...有光...”
凈慈縮回手,將臉頰貼在他發(fā)涼的肩頭。往日里她為他換藥時,那些猙獰的傷口總讓她心疼落淚,此刻卻在金光籠罩下,顯得如同古老經(jīng)卷上的神秘圖騰。她想起白日里他寫下的發(fā)光文字,想起那些字里行間流淌的熾熱深情,忽然明白,這金光或許正是他被愛意重新點燃的靈魂在悄然蘇醒。
廟外夜風(fēng)穿堂而過,銅鈴叮咚作響,驚起沉睡的兔群。凈慈望著沈硯卿在柔光中舒展的眉梢,輕輕將自己的手覆在他心口——那里的雷紋仍在發(fā)燙,卻不再像初見時那般灼人。“原來你才是我的光?!彼龑χ诎的剜?,睫毛上沾著不知何時滑落的淚珠,在月光與金光交織中,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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