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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造千鶴推開《申報》主編室的門時，陳默正用放大鏡核對社會版校樣。她將報紙拍在酸枝木桌上，指甲戳著\"仁\"字短促的豎筆：\"陳主任的排字工該換眼鏡了，這筆畫短得能藏進半本密碼本。\"

\"南造小姐對漢字書法也有研究？\"陳默摘下金絲眼鏡，鏡腿在晨光中晃出細長的影，\"上月工部局新規(guī)要求節(jié)省油墨，排字房特意把豎筆縮短0.3毫米。\"他拉開抽屜取出市政廳公函，紅色騎縫章下果然有\(zhòng)"字距緊縮令\"字樣。

南造千鶴的翡翠戒指突然磕到墨水瓶，苦杏仁味在空氣中炸開：\"那這個怎么解釋？\"她抽出仁丹廣告下的吳淞口潮汐表，鉛字間距恰好是日軍密電的黃金分割比例。

\"您該問問三井物產(chǎn)的植田課長。\"陳默忽然扯過桌角的商業(yè)合同，\"上月他們贊助的新鉛字模具，淬火工藝根本不合格。\"他翻開排字房工作日志，4月17日的記錄赫然寫著：三井供字模開裂，暫用舊版應(yīng)急。

銅門突然被撞開，老王佝僂著背闖進來：\"陳主任，三井的人又來催賬了！\"他手里的鉛字盒應(yīng)聲翻倒，數(shù)百個\"仁\"字在柚木地板上跳動。南造千鶴俯身拾起一枚，放大鏡下清晰可見模具接縫處的\"大阪精工\"標(biāo)志。

\"南造小姐若不信，不妨去排字房看看。\"陳默引著她穿過油墨味刺鼻的車間，在仁丹廣告鉛版前駐足。老王用鑷子夾起開裂的字模，裂縫里滲出的不是鉛汁，而是日本清漆特有的松香味。

南造千鶴的指甲在鉛版上刮出刺耳銳響，軍靴碾過滿地的鉛字：\"陳主任的排字房倒是比帝國印刷局還熱鬧。\"她突然抽出南部十四式手槍抵住老王后腦，\"這老東西的江蘇口音，和去年虹橋機場擊斃的共黨交通員倒有七分像。\"

陳默的鋼筆尖在合同上戳出深痕：\"南造課長若對排字工感興趣，該去審三井物產(chǎn)的模具質(zhì)檢員——\"他甩出日文版《朝日新聞》，頭版照片里杉機關(guān)長正與錢伯安把酒言歡，\"貴屬下的懷表鏈扣，和亨得利火災(zāi)現(xiàn)場的鎖芯碎屑可是同批大阪鋼。\"

南造千鶴的槍口驟然調(diào)轉(zhuǎn)，子彈擦著陳默耳廓嵌入鉛字架。\"陳先生對帝國工業(yè)倒是了如指掌。\"她扯開旗袍高領(lǐng)，露出脖頸處反光的微型膠片，\"昨夜吳淞口打撈到的懷表殘骸，擒縱輪上刻著軍統(tǒng)甲站的密電頻段——戴局長贈你的浪琴表該換發(fā)條了。\"

法租界巡捕的銅哨聲穿透玻璃，陳默突然掀翻油墨桶。飛濺的普魯士藍液體在南造千鶴軍服上潑出富士山輪廓：\"課長不如解釋下，仁丹廣告的鉛版夾層為何嵌著特高課密令？\"他指尖夾著半張燒焦的電文，片假名落款赫然是她的真名\"南造云子\"。

\"帝國的鉛字印在哪里，哪里就是王道樂土。\"南造千鶴的槍管頂開他下頜，\"就像你們支那人的油墨...\"她突然扣動扳機，空膛聲在排字房炸響，\"只能印訃告。\"

陳默抹去臉上的火藥殘渣，將校樣拍在她胸前：\"那這份'東亞共榮文化基金會'的廣告稿，課長最好親自校對。\"油墨未干的\"共榮\"二字正被氰化物蝕成\"喪鐘\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