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含元殿的青銅門軸發(fā)出吱呀聲，李琰踩著七重階前的露水踏入殿內(nèi)。晨光穿過二十四扇朱漆大門，在金磚地面投下狹長的光影，正中央的\"天子御極\"匾額被照得發(fā)亮，卻映不出皇帝緊繃的臉色。

\"陛下，樞密院急報。\"高力士捧著鎏金托盤的手微微發(fā)抖，托盤里的玉簡用黃綾裹著，綾角滲出暗紅血跡。李琰扯下黃綾的瞬間，殿內(nèi)溫度驟降——玉簡上\"李琰非嗣\"四個鳥蟲篆字，竟像是用新鮮朱砂寫成，筆畫邊緣還凝著血珠。

\"這是潼關(guān)段秀實(shí)快馬送來的。\"陳玄禮掀開甲胄下的暗袋，掏出染著硝煙的密報，\"昨夜叛軍攻城時，磁鼎炸裂露出玉簡，同時天象示警，瑤光星赤色大如斗。\"殿內(nèi)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，楊國忠的象牙笏板\"當(dāng)啷\"落地：\"這、這分明是逆賊妖言惑眾！\"

杜蘅拄著龍頭拐杖上前，白須上還沾著未干的墨跡：\"啟稟陛下，老臣夜查《開元起居注》，梅妃娘娘薨逝前三月，曾有'身體違和，禁中靜養(yǎng)'的記載。\"他翻開泛黃的書頁，指節(jié)敲著\"太醫(yī)署每日進(jìn)磁石湯\"的記載，\"磁石入腎經(jīng)，常人久服尚且傷元，何況...\"

\"住口！\"李琰拍案而起，鎏金香爐被震得跳起，香灰撒在\"李唐受命于天\"的殿柱上。高力士急忙拂袖掃去灰跡，眼角瞥見陳玄禮身后的老宦官——正是昨日從京兆尹大牢帶來的那位，此刻正抱著個蓋著錦緞的長匣，匣子邊緣結(jié)著白霜。

\"打開。\"李琰的聲音像冰錐鑿玉。老宦官撲通跪下，錦緞滑落處，露出半幅梅色宮裝。當(dāng)冰棺全貌在殿中展露時，四十歲的起居郎突然尖叫著捂住眼睛——棺中女子左眼角的朱砂痣，與他見過的婉兒畫像分毫不差。

太醫(yī)署令王忠用銀針刺入梅妃手肘\"曲池穴\"，針尖拔出時帶出幾滴黑血：\"尸體用磁石霜防腐，肌肉尚有彈性...確系孕中女子，胎兒約四個月大小。\"他的聲音突然發(fā)顫，\"陛下可記得，武惠妃娘娘薨逝那年，宮中曾有'雙生祥瑞'的流言？\"

王忠嗣的戰(zhàn)船在黎明前的海面上顛簸，船舷掛著的十二盞氣死風(fēng)燈只剩三盞還亮著。李光弼用醋布裹住羅盤，銅制指南魚仍在\"壬癸\"位瘋狂旋轉(zhuǎn)，木質(zhì)底座已被磨出深深的凹痕。

\"大帥，老吳頭快不行了！\"水手掀開艙板，只見老船工抱著《更路簿》蜷縮在角落，嘴唇紫得發(fā)黑——那是中了磁砂毒的征兆。王忠嗣扯開酒囊灌了口烈酒，酒液順著胡須滴在海圖上，將\"徐福島\"的標(biāo)記暈成墨團(tuán)。

\"看那兒！\"杜蘅突然指向左舷，幽藍(lán)的磷光中，半截青銅船樓正像巨鯨般浮出水面。船首的徐福雕像眼窩深陷，里面嵌著的不是磁石，而是兩顆完整的人頭骨，太陽穴處還插著倭國短刀。

\"是遣唐使的頭骨！\"李光弼握緊刀柄，\"當(dāng)年鑒真東渡時，有船在這附近失蹤...\"話音未落，鬼船甲板傳來\"吱呀\"聲響，十二具穿著奈良朝服飾的骸骨列隊(duì)而出，腰間佩刀的弧度正是倭國\"打刀\"形制。

\"潑血！\"王忠嗣抓起最后半桶黑狗血，卻見狗血剛潑出就凝成冰晶。杜蘅突然撕開《磁經(jīng)》殘頁，里面掉出張泛黃的紙箋：\"用醋！徐福當(dāng)年用的是陳醋封磁！\"李光弼抄起腌菜壇子砸向船頭，酸霧中，骸骨們的佩刀紛紛出鞘，卻被船身的磁石吸得倒飛回去。

鬼船內(nèi)部傳來機(jī)關(guān)轉(zhuǎn)動聲，露出一間擺滿磁砂的密室。杜蘅借著火把光看清墻上刻字：\"開元二十九年，宇文愷督造\"。中央的九州沙盤上，潼關(guān)位置插著安祿山的狼頭旗，旁邊跪著尊磁砂人像，胸前刻著\"李琰\"二字。

王忠嗣的陌刀劈碎沙盤的瞬間，磁砂轟然坍塌，露出底下的玉玨——羊脂白玉雕著并蒂梅花，正是婉兒常戴的那枚。他突然想起陳玄禮的密信：\"雙生為鑰，磁脈歸宗\"，猛地轉(zhuǎn)身下令：\"收帆！回長安！\"

婉兒的指甲摳進(jìn)掌心，靛藍(lán)色血液滴在《墨子·經(jīng)說》的殘頁上。蕭綰綰的鎖鏈每晃動一次，墻壁上的磁砂就跟著起伏，像是某種古老的呼應(yīng)。宇文愷的\"虛影\"其實(shí)是地宮頂部的青銅鏡投影，鏡面蝕刻著復(fù)雜的透光紋路，此刻正將二十年前的場景投在石壁上：

梅妃跪在太液池邊，宇文愷端著磁石湯的手戴著鹿皮手套：\"娘娘腹中胎兒自帶磁脈，若不用磁髓固胎，恐有血光之災(zāi)。\"畫面跳轉(zhuǎn)，五姓七望的家主們圍坐在冰棺旁，范陽盧氏家主用銀簪挑起梅妃的發(fā)絲：\"留著她，將來必成大禍。\"

\"他們給母親喝的不是安胎藥，是鎖脈毒！\"蕭綰綰突然劇烈咳嗽，咳出的血里混著細(xì)小的磁砂，\"磁髓入胎，讓我們天生能引動磁脈...所以婉兒的血能開地宮，我的血能鎮(zhèn)銅人！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