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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腥的海風(fēng)卷著碎浪撲上船頭，陳阿大粗糙的手掌在船舷上抹了把，竹編漁帽檐下一雙眼睛瞇成細(xì)縫。他腳下的漁船隨著浪頭起伏，船板縫隙里滲出的海水在月光下泛著銀白——這是今春第七次出海，漁網(wǎng)卻還空得能兜住海風(fēng)。

\"阿爹，潮頭要漲了。\"蹲在船尾補網(wǎng)的少年突然開口，十五歲的陳小魚額角沾著魚鱗，手里的骨針在漁網(wǎng)上穿梭如飛，\"要不咱往東北挪兩里？前兒個李老三在那邊釣著條三斤重的石斑。\"

老漁民啐了口腥痰，銅煙袋鍋子敲得船幫咚咚響：\"你懂個球！西南角暗礁群底下才藏得住大魚。\"他抄起船槳往右側(cè)劃了半圈，船頭緩緩轉(zhuǎn)向黑黢黢的礁群。突然手中一沉，浸在水里的漁網(wǎng)像被什么東西咬住，船身猛地傾斜，木槳\"撲通\"掉進(jìn)海里。

\"見鬼了！\"陳阿大踉蹌著扶住桅桿，腰間的牛皮水袋磕在木頭上發(fā)出悶響，\"小魚快搭把手！莫不是網(wǎng)著鯨魚崽子了？\"少年扔下骨針撲過來，父子倆攥緊粗麻纜繩往后拽，濕漉漉的漁網(wǎng)破水而出時，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——網(wǎng)心里躺著個拳頭大的鎏金佛首，眉眼輪廓已被海水磨得模糊，左眼窩深陷處嵌著枚鴿蛋大小的黑石，在月光下泛著幽藍(lán)光澤。

\"這...這是廟里的東西吧？\"陳小魚喉結(jié)滾動，手指戳了戳佛首右手指尖——本該自然下垂的食指突然\"咔嗒\"一聲轉(zhuǎn)向正北，斷口處滲出細(xì)密的藍(lán)光，像極了去年他在州府見過的磁州窯碎瓷。更詭異的是，掛在陳阿大脖子上的青銅羅盤突然瘋狂旋轉(zhuǎn)，指針刮擦著內(nèi)盤發(fā)出刺耳的\"滋滋\"聲。

二十艘倭國商船正悄然逼近，船頭繪著的血紅\"卍\"字旗被夜風(fēng)吹得獵獵作響。甲板上，留著月代頭的水手們正往鐵錨上纏繞粗鐵鏈，錨爪尖端裹著黑漆漆的磁鐵塊——那是從對馬島礦山偷運的磁石礦，此刻在夜色中泛著冷光。

\"船主，前方有漁船！\"了望手的喊聲未落，為首商船上的老者抬手止住眾人。他身著唐制錦袍，腰間卻掛著倭刀，手指摩挲著下巴上的山羊胡：\"是崖州漁民...也好，省得咱們摸黑找礁群。\"話音剛落，船底突然傳來重物撞擊聲，幾個身著短打的水手掀開艙板，露出底下關(guān)押的昆侖奴——二十多個膚色黝黑的壯漢被鐵鏈鎖在磁石樁上，每人腳踝處都烙著\"東市奴\"的火印。

\"把'海鬼'放下去。\"老者淡淡開口，水手們解開最前排黑漢的鎖鏈，那人咧嘴一笑，露出滿口鑲著磁石的牙齒，肩頭背著的牛皮袋里裝著十二枚磁鐵鉤。他攀著船舷躍入海中，身后拖著的鐵鏈在水里發(fā)出\"嘩嘩\"輕響，宛如一條漆黑的海蛇。

\"爹，這佛指...在動！\"陳小魚話音未落，佛首突然發(fā)出齒輪轉(zhuǎn)動的\"咯咯\"聲，整個手掌竟緩緩翻轉(zhuǎn)，掌心朝上處刻著細(xì)密的波斯文。陳阿大渾身雞皮疙瘩直冒，下意識去摸腰間的火折——去年州府捕快曾教過他，遇見不明器物要先以火試之。

火鐮剛擦出火星，船底突然傳來\"咚\"的悶響，仿佛有人在水下敲門。陳小魚驚呼一聲后退半步，后腰撞上堆在艙邊的陶罐，\"噼里啪啦\"碎了一地——那是今早剛從鎮(zhèn)上買的陳醋，此刻棕紅色的液體順著甲板縫隙流進(jìn)海里，在船底聚成一圈暗褐色水痕。

三道黑影突然破水而出，磁鐵鉤\"叮\"地釘進(jìn)船板，昆侖奴們借著磁力縱身躍上甲板。為首黑漢足有兩米高，肩頭扛著根碗口粗的磁鐵棍，棍頭纏著浸過魚油的麻布——顯然是件燃燒武器。他掃了眼地上的佛首，咧開嘴露出藍(lán)汪汪的牙齒：\"老頭，識相的把那物件交出來，老子留你們?nèi)?。\"

陳阿大攥緊腰間的魚刀，刀刃在月光下泛著銹跡——這把用鯨魚骨磨的刀跟了他二十年，曾剖過鯊魚腹，卻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。他往兒子身后退了半步，腳尖碰到碎陶罐，突然想起捕快說過的話：\"磁石怕酸...\"

\"小魚！踢翻醋壇！\"他大喊一聲撲向黑漢，魚刀刺向?qū)Ψ窖屎?。黑漢不閃不避，磁鐵棍橫掃而出，半途卻突然轉(zhuǎn)向——地上的陳醋竟形成無形磁場，將鐵棍吸得偏離半尺。陳阿大趁機滾到佛首旁，抄起漁網(wǎng)上的鉛墜砸向黑漢面門，卻見那鉛塊中途變向，\"啪\"地粘在對方胸口的磁石護(hù)甲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