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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津橋下的漕運船隊在卯初時分最先察覺異狀。頭船船工握著錨繩的手掌突然發(fā)麻，三尺長的鐵錨竟如活物般在甲板上拖曳，錨鏈與鐵板摩擦出刺目藍光。\"磁渦！\"當(dāng)值的老水工砸響銅鈸，聲音里帶著江南水系特有的顫音，\"快收錨！偏西三尺走水！\"三十艘漕船同時轉(zhuǎn)舵，卻見江心處的水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(jié)成墨玉色旋渦，鐵制船具在桅桿上發(fā)出蜂鳴。

漕運使王元寶的官船泊在中流，他剛將半支烽火插入青銅龜趺，橋面便傳來悶雷般的震動。精鋼包裹的橋基迸裂時，他看見昆侖玉粉混著火星墜入漩渦，那些米粒大小的玉屑竟在水面上排成北斗形狀。\"取磁甲碎屑！\"李琰的馬蹄聲碾碎晨霧，這位左威衛(wèi)中郎將甩著被晨露打濕的束發(fā)帶，腰間金魚符在磁渦中泛起青芒，\"開永濟渠閘門，用混著磁粉的渠水對沖！\"

工部匠人撬開半人高的銅閘時，李琰已將金魚符擲入漩渦。符上冷鍛銅片懸空旋轉(zhuǎn)，在水面投下八角形光斑。五百斤磁甲碎屑從五丈高的橋面傾泄而下，如黑色細雨落入漩渦，河底頓時傳來石磨轉(zhuǎn)動般的悶響，漩渦邊緣開始泛起白色泡沫。李琰盯著水面突然凝固的波紋，手按劍柄的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——他記得《磁經(jīng)》殘卷里說過，這種天地磁力相激的景象，上一次出現(xiàn)還是在宇文愷建造龍首渠的貞觀年間。

當(dāng)天津橋的磁暴掀起三丈高的水墻時，安西軍大營的牛皮帳正被吐蕃戰(zhàn)鼓震得簌簌落土。郭虔瓘咬著止血的麻布，任由醫(yī)官用燒紅的磁石烙烤斷臂傷口，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氣味。新制的磁鐵義肢躺在楠木匣里，關(guān)節(jié)處的冷鍛鋼片泛著幽光，這是裴九娘參照西域機關(guān)術(shù)改良的第五版，腕部暗藏的三棱刮刀能在瞬間彈出。

\"左驍衛(wèi)！隨某破陣！\"獨眼中倒映著沖破轅門的吐蕃重騎，郭虔瓘的吼聲驚飛帳頂積雪。八十六名陌刀手早已列成北斗陣，斷刃插入凍土?xí)r帶起冰碴，地面隱約可見用磁粉繪就的星圖。為首敵將的鐵蹄踏入坎位的瞬間，三百斤磁甲碎屑隨馬蹄揚起，在陽光下形成金色霧障——那些混著硝石的碎屑遇熱即燃，在戰(zhàn)馬鐵蹄下炸開細小的藍色火花。

陌刀手的破甲網(wǎng)來得比雷聲更急。改良自江南捕鯨術(shù)的漁網(wǎng)足有兩丈見方，網(wǎng)繩浸過磁石水，綴著的淬毒銅刺在磁力作用下自動轉(zhuǎn)向重甲縫隙。當(dāng)?shù)谝黄?zhàn)馬被網(wǎng)纏住前蹄，郭虔瓘的陌刀已劈開第二名敵將的護心鏡，刀刃伸縮機關(guān)在慣性作用下再斬三寸，靛藍色的吐蕃人血濺在他胸前的\"安西\"鐵牌上，將銹蝕的字跡重新染紅。

戰(zhàn)至午時，戈壁灘的積雪已被染成紫黑色。五十七名幸存者背靠背圍成圓陣，斷刃上凝結(jié)的血痂在磁暴余波中微微顫動。郭虔瓘舔了舔嘴角的血沫，聽見遠處傳來吐蕃贊普的牛角號——這是勸降的訊號。他突然舉起染血的軍旗，旗面上\"李\"字大纛已被撕去半角，卻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：\"我等生為唐人，死作唐鬼！\"斷刃相擊的脆響中，最后一輪沖鋒的馬蹄聲碾碎了戈壁的寂靜。

子時的波斯邸像座燃燒的琉璃塔，藍綠色的火焰舔舐著三層木樓，檐角銅鈴在熱浪中融化成液態(tài)金屬，滴落在青石板上發(fā)出\"滋滋\"聲響。金吾衛(wèi)的水火油囊潑上去如同潑酒，反而激起更高的火苗。上官婉兒赤腳踩上廢墟，絲履在接觸地面的瞬間蜷曲成焦黑蝴蝶，腳底傳來的灼痛讓她瞳孔驟縮：\"海心焰...大秦秘傳的星界之火。\"

裴九娘的磁勺在熔渣中劃出銀亮軌跡，當(dāng)啷一聲勾住半張羊皮。武玥的長劍帶著寒霧劈開粘連的琉璃，暹羅灣的海岸線在磷火棒光芒中浮現(xiàn)，墨線勾勒的星圖旁，赫然蓋著貞觀年間的驃騎將軍印——那是劉仁軌征南洋時的密檔。\"北斗開陽星明滅異常。\"上官婉兒望著東南方忽明忽暗的星芒，袖中磁針突然豎直指向驪山方向，\"龍首渠的磁脈要動了。\"

華清宮飛霜殿的溫泉水汽里，阿黛爾的金鈴響得像暴雨打荷。上官婉兒將九枚磁針按北斗方位刺入她頸后，指尖剛觸到風(fēng)池穴，波斯舞姬突然笑了，猩紅的舌尖咬破銀針，鮮血在玉案上聚成旋轉(zhuǎn)的太極圖。武玥的劍削落她鬢邊青絲，那縷頭發(fā)落地時竟排成震卦，劍穗上的磁石與地面共鳴，將卦象牢牢釘在青磚上：\"驪山礦脈...震艮相激，磁暴將至！\"

李琰懷中的《磁經(jīng)》突然發(fā)燙，殘卷某頁在體溫下顯出血字：\"龍首渠通驪山暗河，甲子日磁門大開...\"他望向殿外的更鼓，突然想起今日正是顯慶三年六月初一——那個被宇文愷記在《東都圖記》里的磁脈覺醒之日。上官婉兒的指尖劃過他攥緊的書頁，兩人同時聽見遠處傳來地動般的悶響，窗紙上的冰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(jié)成磁石紋理。

礦洞深處的磁脈巖壁泛著幽藍熒光，上官婉兒的青絲被磁力吸得根根倒豎，金釵在巖壁上劃出的洛書九宮圖時明時滅。\"乾位磁流過亢，需引坤土之氣鎮(zhèn)之！\"她的聲音在洞窟里回蕩，冷鍛銅釘剛觸及裂縫，洞頂?shù)乃瓮蝗荒Y(jié)成冰錐，挾著磁力砸向李琰后心。

陌刀橫揮的脆響中，李琰將上官婉兒護在身后，刀身與冰錐相撞濺出火星。磁脈的吸力突然增強，兩人踉蹌著撞向巖壁，李琰腰間的渾天儀突然自行轉(zhuǎn)動，二十八宿刻度與巖壁星圖重合的瞬間，七夕巧針從上官婉兒袖中飛出，懸停在兩人之間。\"今日初七...\"李琰的話被磁流卷走，指尖剛觸到她冰涼的手腕，銀針突然刺入掌心，鮮血在磁力中凝成北斗形狀，而巖壁的裂縫竟開始緩緩閉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