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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上三竿時(shí)，一行人才摸黑出了城隍廟。

林小跳把\"霍家婚書\"揣在懷里，鞋底沾著半塊香灰，走兩步就踢到塊碎磚，\"哐當(dāng)\"一聲響得跟敲鑼似的。

\"我說小跳同志，\"霍無賴的魂體飄在她頭頂，虛虛揪她發(fā)辮，\"您這是探案還是拆廟？

方才在廟里踹翻供桌的勁呢？\"

\"去去去，\"林小跳拍開那團(tuán)涼颼颼的魂氣，\"您老倒是飄得自在，我這腳底板還硌著石子兒——哎花公子，您那紅綢擦完沒？

借我當(dāng)裹腳布使使？\"

花無缺正慢條斯理往發(fā)間別珠花，聞言眼尾一挑：\"林姑娘這是要學(xué)村婦？

我這紅綢沾過戲班三十六年的脂粉氣，您可受得?。縗"

\"受不住也得受！\"林小跳扒拉他袖子，\"方才突圍時(shí)您踩我腳那下，我還沒找您算賬呢——\"

\"都閉嘴。\"陸九霄的聲音冷得能刮下霜，他抱著劍走在最前頭，后背繃得像張弓，\"前頭就是亂葬坡，再吵招了野鬼，你們可別指望我救。\"

\"陸捕頭這話說的，\"霍無賴突然湊到他耳邊，\"您這劍鞘上還沾著鬼血呢，方才被那青面鬼追得爬樹時(shí)，怎么沒見您說要救我們？\"

陸九霄耳尖\"唰\"地紅到脖頸，手一松，劍\"當(dāng)啷\"又掉地上——和前番在廟里如出一轍。

秦慕云的鬼火在陰影里晃了晃，發(fā)出類似悶笑的輕響。

林小跳彎腰撿劍時(shí)，瞥見他袖口露出半截銀鏈，在月光下泛著幽藍(lán)，像極了方才那只白狐的眼睛。

\"到了。\"陸九霄突然停步。

林小跳抬頭，就見荒草漫過膝蓋，前頭立著座半塌的石牌坊，\"霍氏祖宅\"四個(gè)字被青苔啃得只剩半拉\"霍\"字，像團(tuán)模糊的血漬。

\"就是這兒？\"她扯了扯霍無賴的魂袍，\"您老不是說記憶模糊么？

怎么突然想起古宅的位置？\"

霍無賴飄到牌坊上，伸手摸那殘字：\"方才在廟里看婚書時(shí)，這地兒的輪廓突然往腦子里鉆...好像...好像我成親那天，就是從這兒抬的花轎？\"

\"您成親？\"林小跳差點(diǎn)被自己的口水嗆到，\"第18代祖宗您老當(dāng)年是早婚慣犯？\"

\"去去去，\"霍無賴虛點(diǎn)她額頭，\"那時(shí)候我才十六，是被我爹拿掃帚趕著拜的堂——哎你們看！\"

他指尖掠過石牌坊縫隙，竟摳出半截褪色的紅綢，和花無缺腰間的戲服料子一模一樣。

花無缺捏著紅綢看了片刻，突然笑出聲：\"這是三十年前戲班走水時(shí)燒剩的，我?guī)煾?..咳，前班主說過，這綢子沾過霍家血。\"

\"所以婚書、玉玨、戲班、古宅...\"林小跳掰著手指頭數(shù)，突然踹了腳石牌坊，\"得，這波咱們是掉進(jìn)連環(huán)套里了！\"

\"要進(jìn)便進(jìn)，\"秦慕云的鬼火突然燒得更亮，\"我在鬼道飄了百年，倒要看看這古宅能有多邪乎。\"

話音未落，石牌坊后突然轉(zhuǎn)出個(gè)身影。

那是個(gè)面色青白的年輕人，穿件洗得發(fā)白的粗布短打，左手拎著盞煤油燈，燈芯跳著幽綠的火苗。

他盯著眾人，喉結(jié)動(dòng)了動(dòng)：\"你們...不該來。\"

林小跳被嚇了個(gè)激靈，后退半步撞進(jìn)花無缺懷里。

花無缺捏著她肩膀輕笑：\"小跳別怕，是活人的氣兒。\"

\"活人的氣兒？\"年輕人嗤笑一聲，煤油燈往地上一照——眾人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他腳邊堆著半人高的紙錢，最上面那張還沾著新鮮的血手印，\"我守了這古宅三十年，見過來盜寶的、來獵奇的、來尋仇的...沒一個(gè)活著走出去的。\"

\"這位兄弟怎么稱呼？\"林小跳賠著笑往前湊，\"我們就是路過，順道看看老房子——\"

\"順道？\"年輕人猛地掐滅油燈，黑暗里只剩他一雙眼睛亮得瘆人，\"霍家的宅子，是能順道看的？

上個(gè)月有三個(gè)外鄉(xiāng)人說要'順道'，結(jié)果第二天在井里撈著半具身子，另半...在狗窩里。\"

林小跳的笑僵在臉上。陸九霄握緊劍柄往前跨：\"你是守墓人？\"

\"守墓人？\"年輕人低笑兩聲，\"霍家的墓早被他們自己刨了，我守的...是他們的魂。\"

\"夠了！\"霍無賴突然飄到年輕人面前，魂體因激動(dòng)而微微發(fā)顫，\"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你...阿青？

阿青是你小名吧？

當(dāng)年我偷溜去賭坊，是你給我望風(fēng)；我被我爹追打，是你把我藏在柴房——\"

\"少主人？\"年輕人突然踉蹌兩步，伸手去碰霍無賴的魂體，卻穿過了個(gè)空，\"您...您不是被逐出師門了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