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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年了，從新嫁娘熬成老祖母，這些銀錢是她唯一能攥住的實(shí)在。

她每天晚上都得數(shù)一遍，好不容易攢了這么些，攢了這么多年……

三十七載光陰在銅綠間流轉(zhuǎn)。

從新嫁娘繡鞋上顫巍巍的并蒂蓮，熬成了粗布裙裾下皸裂的裹腳布。

周氏突然發(fā)了狠，沖過去對著兩個兒子就是踹：“作死的畜生！早該把你們溺死在尿桶里！”

江老爺子指了指里屋:“都拿出來吧，另外你的嫁妝……”

周氏正想往屋里走，卻聽見江老爺子的吩咐。

她的……

嫁妝？

她猛的回頭，一臉不可置信，喊道:“你要動我的嫁妝？”

“都這個時候了，還管得了那些……”江老爺子嘆了口氣。

“銀錢都是身外之物?？偛荒苷娴馁u兒賣女去還債吧！叫人笑話！”

他接著吩咐：“還有大房二房三房有銀子的都拿出來……先把眼前的難關(guān)渡過再說。”

“你個老棺材瓤子！”周氏嗓子劈了叉，活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，“我揣著嫁妝進(jìn)門那天，你指著月亮發(fā)誓'這輩子不動娘子半件壓箱銀'！”

她抓住江老爺子，“那年你趕考落水，是我賣了陪嫁去請郎中！”

“天爺??！她扯著嗓子喊，“當(dāng)年生老大難產(chǎn)，血水浸透三床褥子，你攥著我的手說'這輩子絕不負(fù)你'...”

話沒說完她突然抓起剪刀往心口戳，“把命還你！把血還你！”

江恒仁撲過來奪剪刀，被她一口咬住手腕。

周氏瞪著猩紅的眼，嘴角淌著兒子的血：“畜生！你落地那晚發(fā)燒，是我抱著你在雪地里跪了半宿！”

“如今倒要喝我的血，吃我的肉！”

“娘！”江恒仁跪下來道。

周氏發(fā)出困獸般的嗚咽聲。

江老爺子心里也不好受，他是讀書人挪用妻子的嫁妝說出去多難聽……

他佝僂著背，青布長衫的袖口磨得發(fā)亮。

攥著旱煙袋的手直打顫，煙鍋?zhàn)永锏幕鹦亲釉鐪缌?，還一個勁往嘴里送。

壯漢突然嗤笑：“讀書人最重臉面不是？”

這話像把鹽撒在他心口陳年的疤上。

那年鄉(xiāng)試落榜，人家都笑他“酸書生”，是周氏當(dāng)了陪嫁的鐲子給他置辦新長衫。

他這也是沒辦法了。

光靠大房二房三房的那點(diǎn)體己銀子怎么湊得到五十兩。

畢竟還沒分家。

其他各房能有多少銀子。

江老爺子道：“你這是說的什么話，你不是江家人嗎？”

“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，快去拿銀子吧！”接著對幾個媳婦吩咐。

李氏率先應(yīng)聲:“是爹，我馬上去拿?！?

說完就進(jìn)了大房。

江老爺子凌厲的眼風(fēng)掃過張氏，張氏只覺身上都在發(fā)冷，她立馬道:“我馬上去?！?

她攢了好久的銀子??！

都怪大哥不好，好端端的去賭什么銀子。

還把她男人也帶的去，這下好了，欠了這么多，還要她們來還……

大哥也不是個好東西，慣會裝相！

張氏心中恨恨地想著。

她拿著三兩碎銀子和十幾枚銅錢出了屋。

殊不知一切都被江玉燕收入眼底。

她自己打開了里屋通向外屋的窗戶正趴著窗縫看呢。

三郎趴在一旁小聲問:“三姐，你怎么偷看娘藏私房錢？”

“你是不是想偷拿？我要告訴娘！”

“除非……”三郎眼珠一轉(zhuǎn)，“除非你分點(diǎn)給我。”

“你想的美！”江玉燕敲了敲三郎的頭沒好氣道。

“你不給我，我就去告狀?！比珊吡艘痪?。

“娘知道了，非打死你不可。”三郎威脅道

江玉燕瞪著三郎，你小子還敢威脅我？

不過看在三郎剛剛還為她著想的份上，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。

“這錢呢，落不到我手里，也落不到你手里，更落不到娘手里。”下巴指了指外頭亂成一鍋粥的場景。

“那落到誰手里了？”三郎好奇地問。

“自然是奶的手里?！?

江玉燕心道:光靠大房二房的私房錢肯定湊不到五十兩，最后八成還是會動用周氏的嫁妝。

平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。

奶那么重視那些嫁妝，冷不丁沒了肯定不好受，怎么可能容忍家里幾房沒分家還偷偷藏著錢。

這不是挑戰(zhàn)奶的權(quán)威嗎？

再者，她娘說謊心虛的很，她都能看出來。

奶怎么可能會看不出來？

三郎有些云里霧里又問:“為什么？”

江玉燕豎起食指抵在嘴邊，神秘一笑:“你且看著就是?！?

白氏和李氏也相繼從房中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