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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,這是父親在給自己講述朝中掌故以及各派勢力的來龍去脈。</p>
戶部侍郎,一般指的是右侍郎。</p>
萬歷新政,六部尚書逐漸成為內(nèi)閣總理的佐官副手,位高權(quán)重。各部左侍郎實為尚書第一副手。尚書有事出缺,左侍郎暫為署理。</p>
右侍郎則分管該部各司。</p>
不同的部,分司數(shù)量不同。</p>
戶部職權(quán)繁重,有國庫司,管賦稅入庫,以及支出撥款;有度支司,管預(yù)算核算;有稅政司,管征收賦稅;有鹽政專賣總局,形同一司;還有經(jīng)歷廳,由戶部長史親掌.</p>
“父親,楊巍楊老夫子,兒子聽說過他的名字。有清操,性長厚,做事穩(wěn)重卻不迂腐,頗有手段。他奉內(nèi)閣鈞令整飭稅賦之事,在江浙等地早有行事。而今這股風又刮到了順天府。</p>
雖然不知道是潘應(yīng)龍想在皇上面前露臉,還是其它原因促使他要做此事,我們都應(yīng)以不變應(yīng)萬變!</p>
暫且由他去查,只需要隨時看住事態(tài)變化即可?!?lt;/p>
徐喬松看著自己最喜愛的兒子,輕輕嘆了一口氣。</p>
還是太年輕。</p>
“爍兒,大明的事歷來都是這樣,不查說明沒人關(guān)心,一查就是有人盯上了。很多事情是不經(jīng)查的?!?lt;/p>
徐文爍還是不以為然,“父親,正是因為有人在查,我們要是擅動,很容易露出馬腳來。”</p>
“我的兒,西苑那位主,可以說是太祖皇帝和世宗皇帝綁在一塊了。心思深沉,敢下狠手。宗室、文官、士林,無不在他淫威下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茍且偷生!你數(shù)數(shù),朝野各方勢力,宗室、文官,還有士林,只剩下我們這些二祖?zhèn)飨碌膭踪F們,還沒有剪枝裁葉?!?lt;/p>
徐文爍不同意其父的說法,“父親,我們勛貴是最先被西苑剪枝裁葉的。清查淮鹽,從揚州鹽商查到南京,南京勛貴一下子少了七家。</p>
這還不叫剪枝裁葉嗎?”</p>
徐喬松的臉上露出苦笑,“你啊,還是見識少了。這叫什么剪枝裁葉?這頂多是薅草打兔子。</p>
真正的剪枝裁葉,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。</p>
宗室剪枝裁葉,近半藩王被除國,數(shù)萬宗室變?yōu)槭瘛N墓偈苛旨糁Σ萌~,江南世家為之一空,曾為總揆的徐少湖,毀家滅門,只剩下一個孫子獨苗。</p>
曾經(jīng)權(quán)傾天下的他,今年年初悄無聲息地死在徐家祠堂家廟里。</p>
冷冷清清,凄零悲涼。</p>
還湖南鄉(xiāng)試大案,湖南縉紳為之一空,這樣的案子居然都排不上號。</p>
爍兒,剪枝裁葉,要用刀斧的?!?lt;/p>
徐文爍心里覺得老爹過于謹慎了,但他不敢流露出自己的心思來,先開口附和一聲,“父親所慮極是。父親在為永康侯府,為勛貴們殫精竭慮,兒子能理會到父親的苦心?!?lt;/p>
徐喬松看了他一眼,嘆息道,“我的兒,你能體會到就好了。你要是能體會到,就不會跟楊應(yīng)節(jié)攪合在一起。</p>
以前他們還有些用處,現(xiàn)在都臭了,臭大街了!人家避而遠之,你卻自個湊上去?!?lt;/p>
徐文爍雙手一攤,“父親,兒子在找?guī)褪?,可是找誰做幫手?</p>
宗室和外戚,現(xiàn)在跟綿羊一樣,只想關(guān)著門過小日子。文官們,自顧不暇。兒子只能在矮個子選高個,一堆爛豆子里選幾個沒有爛透的?!?lt;/p>
徐喬松深有感觸地點點頭,“是啊,難,你確實有難處。我們都有難處。可是再有難處,也要迎難而上。要不然再過幾年,我們府上成祖皇帝恩賜的鐵劵,恐怕要生銹變廢了。</p>
不甘心,真的不甘心?。 ?lt;/p>
徐文爍意氣風發(fā)地說道:“父親,不甘心就要去好好搏一搏!這次我們父子同心,與其他家聯(lián)手,設(shè)下這天衣無縫的計謀,只要能讓父親進入到戎政府,分掌戎政,就是一次大勝利!”</p>
“好,我兒就該有這樣的志氣!不過趙俊海和修齊廣的事,你要好好琢磨一下?!?lt;/p>
“兒子知道了?!?lt;/p>
徐文爍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,徐喬松站在書房門口,看著二兒子矯健的背影遠去,不由地輕輕長嘆一口氣,轉(zhuǎn)身回去書房里。</p>
等到父子倆的身影都消失不見了,院子一角閃出一個身影,正是徐喬松的長子徐文煒。</p>
徐文煒是嫡長子,永康侯世子??伤切靻趟汕捌匏煳臓q是徐喬松繼弦所生。母子極受徐喬松寵愛。</p>
徐文煒冷笑幾聲,提起前襟,緊走幾步,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。</p>
京師稅政稽查局的審訊室里,修齊廣不滿地說道:“你們到底是哪個衙門的,為何要抓我?”</p>
任博安一臉淡然地說道:“我是京師稅政稽查局副局長,這位是我的同事,稽查局調(diào)查科科長劉東陽,這位是調(diào)查科副科長楊貴安。</p>
我們請你來,就是詢問幾件事?!?lt;/p>
修齊廣昂著頭,嘴角閃過幾絲桀驁不馴:“問吧。”</p>
劉東陽問道:“你是安良行的大掌柜的?!?lt;/p>
“是的?!?lt;/p>
“也是安良行的持牌人?”</p>
修齊廣一愣,“什么持牌人?”</p>
“就是安良號在順天府注冊局登記時,發(fā)下來的經(jīng)營牌照代表人名字是不是寫的你?”</p>
“是我,沒錯,就是我?!?lt;/p>
“端午萬壽節(jié),順天府在南苑舉行萬壽同慶游樂會,舉行了龍舟競標賽和足球冠軍杯賽,安良行坐莊開賭,發(fā)行了非法彩票?!?lt;/p>
修齊廣目光閃爍,遲疑不答。</p>
劉東陽不動聲色繼續(xù)問道:“你可以不回答,但是我們已經(jīng)從安良行其他人得到了回答,也找到了相應(yīng)的賬簿,你答或不答,都是一樣?!?lt;/p>
修齊廣在腦子里轉(zhuǎn)了一圈,非法設(shè)賭開彩票,好像罪過不大,自己身后的貴人吹口氣就能把自己撈出來。</p>
“沒錯,是坐莊開賭,發(fā)行了彩票?!?lt;/p>
修齊廣很光棍地一口應(yīng)下。</p>
“合計盈利一萬六千五百四十三圓,這個數(shù)字沒錯吧?!?lt;/p>
聽劉東陽念出這個數(shù)字,修齊廣有些恍惚,想了想答道:“賬房先生有給我念過,但我沒記住,好像是這個數(shù)字?!?lt;/p>
“按照《大明萬歷元年稅賦條例細則》,彩票屬于特殊行業(yè)博彩類,征收盈利百分之三十五的博彩稅,安良行當在三個月內(nèi)繳稅五千七百九十圓五分。</p>
三個月過去了,安良行為何不繳稅?”</p>
修齊廣氣得連連冷笑道:“你都說是非法彩票,都非法了還要繳稅?腦子有毛病?!?lt;/p>
劉東陽語氣平和說道:“安良行坐莊設(shè)賭,發(fā)行彩票,是不是非法,由警政廳依律判定,我們稅務(wù)稽查局沒有權(quán)力,也沒有義務(wù)去甄別,我們只管收稅?!?lt;/p>
修齊廣雙眼滾圓,活脫脫一幅我雖然不是很明白,但是大為震撼的模樣!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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