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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遲到的超聲》

凌晨三點零七分，血管內(nèi)超聲的冷光像把手術刀，剖開支架近端的血管壁。顧承川看著屏幕上螺旋狀的夾層裂隙，金屬支架的網(wǎng)格像道釘進山體的鐵軌，隨時可能引發(fā)塌方。江凜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，帶著手術刀般的鋒利：“顧醫(yī)生，夾層累及左主干，破口直徑 1.2 毫米，這是我從業(yè)十年見過最兇險的醫(yī)源性損傷?！?

陳立偉的銀蛇刺青在檢查室的強光下扭曲成亂麻，他突然抓住顧承川的手腕，指甲掐進對方的橈動脈：“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？醫(yī)療事故、吊銷執(zhí)照、患者家屬的訴訟 ——”

“意味著我們還有 120 分鐘?！?顧承川抽回手，棗核針在掌心留下的紅印恰好與破口直徑吻合，“沈護士，心包穿刺包要 4.5F 的鞘管，鄭義，家屬談話時用血管模型演示，別用專業(yè)術語。”

沈星遙的紅繩在穿刺包上繞出緊繃的結，尾端的血珠滴在超聲報告上，把 “?！?字染成暗紅：“顧老師，患者女兒正在趕來的路上，她說……”

“別說了。” 顧承川接過她遞來的利多卡因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她的紅繩手鏈少了三顆珠子 —— 那是剛才在搶救室被器械勾掉的，“先讓患者活著見到女兒。”

陳立偉的手還在發(fā)抖，銀蛇刺青隨著呼吸起伏：“顧承川，我求你……”

“求我什么？” 顧承川的超聲探頭再次貼近患者胸口，心包腔的液性暗區(qū)比半小時前擴大 30%，“求我隱瞞病情？還是求我看著患者死在我們的沉默里？” 他突然想起父親的筆記本，泛黃紙頁上用紅筆圈著：“醫(yī)源性損傷的最佳補救時間，是發(fā)現(xiàn)錯誤的第一秒?！?

鄭義抱著平板撞開門，鏡片上蒙著層霧：“顧老師，家屬到了！”

穿紅色羽絨服的女孩沖進房間，腕間的紅繩手鏈撞在門框上，發(fā)出細碎的響。顧承川看見她手里攥著個布袋，里面裝著疊千紙鶴 —— 和沈星遙在急診室教小患者疊的一模一樣。

“我爸他……” 女孩的視線落在超聲屏幕上，突然想起什么，掏出手機翻開相冊，“上個月他偷偷拍了您做手術的視頻，說您的手像會跳舞的蝴蝶?！?

顧承川看見視頻里的自己，導絲在血管里劃出優(yōu)美的弧，背景音是陳立偉的咒罵：“別拍了！” 但患者還是偷偷錄下了，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“對不起?！?陳立偉突然對著女孩跪下，銀蛇刺青貼在冰冷的地面，“是我……”

“現(xiàn)在不是道歉的時候?！?顧承川拽起他，棗核針的輪廓在白大褂下格外清晰，“沈護士，穿刺點選在劍突下 2cm，我來執(zhí)針。陳主任，你負責推注肝素 —— 你的手，還能握住注射器吧？”

陳立偉抬頭，看見顧承川眼里映著超聲屏幕的冷光，卻比任何時候都亮。他點頭，接過沈星遙遞來的注射器，紅繩在針筒上打了個笨拙的結 ——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護士打結時學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