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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孝先如今才算是對大明朝的各個衙署有了透徹的理解。

尤其是像府衙、縣衙的后院，為何要用來給一府知府、一縣知縣來作為家。

之前在這個問題上徐孝先從未多想過。

但如今，徐孝先好像覺得一家之言、一家之權(quán)仿佛說的就是這些各個衙署的一把手了。

王應(yīng)舉能把北鎮(zhèn)撫司的庫銀放到自己家里保管，樓廣元能在整個通州衙署一手遮天。

顯然不是沒有道理的，顯然正是因為一把手的權(quán)利在這個時代完全一言堂。

因而也就誕生了師爺這個職業(yè)。

而這也就是意味著，不論是縣衙還是府衙，或者是布政使司、按察使司，只要你是一把手，那么這個府衙跟權(quán)利，就等同于被一人牢牢握在手里。

其他佐官、副手想要染指權(quán)利，或者是權(quán)利帶來的利益，就只能討好自己的上司。

但這種討好帶來的利益還是有限的，還要看自己上司的心情。

這讓徐孝先想起了自己在后世接觸過的一個案子：一個單位的一把手可以完全撒手所有工作，甚至是包括日常的主持工作、會議，都可以交給自己的老婆，或者是小三來主持。

而下面的副手以及其他職能部門，對此竟然也能夠習(xí)以為常。

這在后世可以視作為個別現(xiàn)象。

但一把手的家眷、親信在一個單位具有超過副手的權(quán)利與影響力，這也是不爭的事實。

這樣的現(xiàn)象，在后世鮮見，但在如今這個時代……卻是普遍現(xiàn)象。

許棟的賬簿里，記錄著各種跟陳善舉之間的交易，則是完全體現(xiàn)了這一點。

兩名師爺在布政使司完全替代了下面官員的職能，甚至是可以直接給下面的官員下命令，讓他們?nèi)?zhí)行。

包括陳善舉的夫人蔡氏，以及他的兩個兒子，在布政使司同樣擁有著碾壓布政使司其他官員的權(quán)力與影響力。

“也就是說，陳善舉的貪墨瀆職，其實真正的根由都來自他的夫人？”

身為太監(jiān)的麥福跟福善，有些難以透徹的理解，官員的夫人竟然能夠給官員帶來如此大的影響。

畢竟，在他們的認(rèn)知中，即便是貴如皇后，也沒有干政的可能。

若是皇后、皇貴妃敢干政，別說干政了，就是稍微過問一下朝堂政事，都會有官員立刻跳出來反對。

所以令他們二人沒想到的是，皇后、皇貴妃都不敢干的事情，地方官員的家眷竟然可以？

“沒弄錯吧？”福善看著徐孝先那通紅的眼睛，還是難以置信的問道。

“您二位自己看看就知曉了?！?

徐孝先把一本賬簿遞給了福善，而后開始狼吞虎咽著早飯。

“陳正中是陳善舉的長子，已經(jīng)成親。陳正和就是次子了？”

福善翻了翻賬簿問道。

徐孝先點著頭，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，道：“這還只是其中一部分。陳善舉的夫人蔡氏，您二位知道這位夫人的手已經(jīng)伸到哪里了嗎？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麥福皺眉問道。

徐孝先笑了笑，道：“寶泉局、織造局都有這位夫人的影子啊?！?

福善跟麥福瞬間皺緊了眉頭。

徐孝先喝了一口粥，擦了擦嘴，繼續(xù)道：“杭州織造如今幾乎就等同于是陳家自己的買賣，至于寶泉局……呵呵，雖制錢，但也幫著外人熔煉銀錠，而這些銀錠都是倭寇從海外運來的。”

福善根麥福倒吸一口涼氣，感覺有些牙疼。

若是照徐孝先這般說來，這杭州的官場豈不是爛到根子上了，完全沒救了？

“下令拿人吧，不必等陳善舉走投無路會主動……?！?

麥福握緊了手里的筷子，這件事情他必須立刻稟奏給朝廷。

徐孝先搖頭，道：“不急，再等等。反正杭州官場已經(jīng)這樣了，您還怕再看到、聽到什么更嚴(yán)重的事情嗎？”

“你就不怕人畏罪潛逃了？這里距離?？山??！?

福善提醒著徐孝先。

“一直都有人盯著他，想跑沒那么容易。而且……。”

徐孝先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，一直都是一副笑模樣兒，道：“陳善舉就算是想跑，拖家?guī)Э诘脑趺磁埽慷摇辉蹅儸F(xiàn)在猜猜，等抄家陳善舉時咱們能抄出多少銀子來？”

“數(shù)目絕對不會少?！?

麥福凝重的說道。

三人說話的同時，陳不勝此時從外面跑了進來。

臉上帶著喜色與疲憊，主動說道：“陳善舉昨晚動手了?！?

“動手了？自殺了？”

福善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畏罪自殺。

“不，昨晚深夜，在朱紈的家里抓到了去暗殺朱紈的刺客。當(dāng)時隨便一審，就什么都招了?！?

陳不勝坐下來開始吃著早飯，嘴里含糊不清的一邊吃一邊道：“為首之人叫林正，是陳善舉跟前的幕僚親信，嘉靖七年的舉人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