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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很合理的說辭，于是白涯沒有繼續(xù)索要。他只是覺得很空曠，很虛無，思想如云一般聚散，卻始終無法成型。他抓上自己的頭發(fā)，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白。

“因為你……”他艱難地伸出一只手，微顫地指著傲顏。這令她有些害怕，她從來沒見這個總是板著臉的人這樣驚惶過。

驚惶？

是驚惶嗎，還是恐懼，還是憤怒，還是別的無可言說的情緒？

她覺得自己快不認(rèn)識他了。

“我、我怎么了？”

“因為你、你的，你的父親——你爹，君亂酒。他，活著……他活著。”

白涯的牙關(guān)緊咬，每張一次嘴，動一下唇，都艱難無比。每當(dāng)一個字蹦出來的時候，他都像是將一塊嚼碎的鐵釘吐出來，狠狠砸進(jìn)地里。這會兒，連那些吱吱喳喳的老鼠也安靜了下來。君傲顏不明白他在說什么，只是感到無端的迷茫和惶恐。

“他活著?！卑籽挠种貜?fù)了一遍，“所以你夢不到他。”

“是、是嗎？可我偶爾能夢到……”

她還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。柳聲寒大氣也不敢喘。

“記得國君嗎？”她小聲對傲顏說，“他能夢到自己的家人?！?

“記得啊，但……什么？”

傲顏似乎明白了一些事。

國君的蠟燭必須按順序點燃，這決定著人們的出場次序。他們都已經(jīng)死了，所以能夠出現(xiàn)在國君的夢中。君傲顏也有蠟燭，但只是用于安神，就像歌沉國太后用的那種一樣。她夢不到自己的父親，白涯可以。而所有人的蠟燭，都由香神乾闥婆賞賜，都出自那個煉藥廠。

白砂死了。

“我妹妹讓我告訴你，她說你爹一直都在你身邊呢?！?

沒有任何理由，這句話十分唐突地跌入他的腦海，濺起層層漣漪，無法平息。

緊接著，簇?fù)沓蓾L滾巨浪，將說這句話的茗茗、乾闥婆、緊那羅、君亂酒、白涯記憶中的父親，和他自己，統(tǒng)統(tǒng)裹挾，淹沒，掀到比天還高，比海更深的地方。世界外的地方。

“咣當(dāng)！”

君傲顏的陌刀砸在地上，驚起了躲在椅子下的老鼠。

江湖中令人聞風(fēng)喪膽的左衽門殺手，號稱堅臂斬鐵的白爺，已經(jīng)死了。

茗茗的妹妹苼苼，他體內(nèi)另一個鬼魂般的人格，真的能看到白涯身邊的什么嗎？他們都不得而知，也無處去問，即使問到了，也毫無意義。人已經(jīng)死了，死了就是死了，返魂香也不能將誰完完全全地救回來。

君傲顏甚至不敢看白涯一眼，她的視線無處安放。她并不會因為自己的父親還活著而慶幸，白涯也絕不可能為此就記恨她。但她心虛，且原因不明。因為君亂酒不是她的生父，卻依然光鮮地活著，她還是有爹的、有家的孩子——作為這樣的孩子，恬不知恥地活著。

不……他們不會這么想，都不會這么想。他們不論誰都會在第一時間否定這個念頭。

但要否定，就必須先存在，再加以否認(rèn)。

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會不可避免地做出這個設(shè)想。即使知道答案，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還是無法退卻。還有一點——即他們?nèi)齻€、四個人，做出的所有努力，都是幻夢一場，都失去了價值。他們只是在為一個死人奔波而已，毫無意義。

祈煥的消失，毫無意義。

“走?！?

白涯忽然站起來，順手撿起了君傲顏的刀，直直遞給她。君傲顏猶豫地接過來。她覺得自己的手像棉花一樣柔軟，根本連刀柄都握不住。碰到白涯的手時，傲顏發(fā)現(xiàn)，他的手才是如鐵一般堅硬，一般寒冷的，幾乎要融入這把沉重的刀里。

“去、去哪兒？”

“香苑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