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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霧燈籠》

一·殘燭照

民國三十六年立冬，湘西扎燈匠杜青崖進莽山尋老竹制燈骨。行至野豬峽時暴雨驟至，他躲進巖洞避雨，忽見洞壁藤蔓間懸著盞三尺高的六角銅胎燈。燈罩糊著發(fā)灰的桑皮紙，骨架上雕著九頭噬尾蛇紋，燈座嵌著半截獸牙，紙面透出暗紅斑痕似血跡。他取下燈籠欲引火，燈芯竟自行燃起豆綠火苗，將洞壁照出七個扭曲人影，石縫間滲出腥甜霧氣，凝成&#34；丁亥年亥月，掌燈者祭&#34；的殄文。

&#34；杜家伢子熄不得冥火！&#34；苗巫龍婆拄著蛇頭杖沖進山洞，銀鐲撞向燈架。燈籠骨架咯吱作響，桑皮紙浮現(xiàn)密密麻麻的抓痕，九頭蛇紋的眼窩突然淌下朱砂淚。洞外老松無風(fēng)自折，樹根處拱出五口描金漆箱，箱面浮雕刻著被藤蔓絞殺的山民，最駭人的是箱鎖——竟用嬰兒臍帶纏著青銅鑰匙。

杜青崖掌心祖?zhèn)鞯幕鹧嫣ビ涀迫缋予F，恍惚見父親被鐵鏈捆在燈架上，五個戴樹皮面具的黑影正剝?nèi)∷钙つw制燈罩，血水順著竹篾流進盛滿松膠的陶罐。龍婆甩出五色繩捆住燈座：&#34；這是杜氏祖?zhèn)鞯?amp;#39；引魂燈&#39；，活人皮糊紙，山魈骨作架！&#34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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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·蛇紋噬

子時雷聲碾過山脊，燈籠火苗轉(zhuǎn)成幽藍。杜青崖觸碰燈架的剎那，漆箱轟然炸裂，滾出顆纏滿菌絲的骷髏頭，下頜骨拴著翡翠鈴鐺：&#34；阿爹說要教我扎龍燈...&#34；老松斷口涌出瀝青狀黑液，在巖壁爬出《往生咒》紋路。龍婆撬開主箱，內(nèi)里蜷著具戴青銅儺面的尸骸，面具下竟是祖父容顏——脊椎插著七柄骨刀，刀柄刻滿《趕尸調(diào)》殘譜。

骷髏頭突然尖嘯，菌絲化作藤蔓絞碎兩枚骨刀。尸骸袖口竄出百足蟲，翡翠鈴鐺迸發(fā)青光，巖洞四壁滲出十二具纏滿燈草的無目尸骸，每具喉管都穿著焦黑竹篾。龍婆的銀鐲裂成三段：&#34；丁亥年鬧山火，你祖父為保燈譜，把九個扎燈匠封進燈籠，活剝的指皮制成引魂紙！&#34；杜青崖掌心胎記化作青煙，在燈罩烙出盤蛇紋——正是當(dāng)年與山魈立契的禁制圖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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