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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坐上馬車，回去的路上冷清了很多，王弋一直注視著窗外的人流，沒有和任何人交談。

趙云猶豫了良久，才湊過來說道：“殿下，臣……有話要說?！?

“子龍啊?！蓖踹刈⒁饬κ疽?，“想說什么就說吧?！?

“殿下，臣觀公孫康此人氣量不高，善于阿諛，目光狹窄，武藝也一般，并非什么可用之人……既然公孫度犯了大錯已然伏法，殿下為何還要寬宏公孫康呢？”

“子龍啊……這世上又有幾個人在你眼中算是武藝高強??？”王弋搖頭笑了笑，話鋒一轉(zhuǎn)問道，“恒、靈二帝兩次黨錮，受牽連著不計其數(shù)，天下如今這般局面也多因此導(dǎo)致，你知道黨錮究竟死了多少人嗎？”

“殿下，臣只知閹黨亂政，朝中賢良全家都遭受連坐，受害者眾多?？删唧w多少……臣實在是不知，想必定會很多吧……唉……”

“兩次黨錮無數(shù)重臣被打壓，各大家族閉門不出，生怕遭受牽連，就連漢室宗親，荊州牧劉表都流亡在外。但是，死的人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多，除了最關(guān)鍵的那幾個家族以外，死的都是外戚和無關(guān)緊要的小卒子?！蓖踹f到這里，話鋒再次轉(zhuǎn)變，問道，“子龍啊，你覺得恒、靈二帝如何？我又如何？”

趙云想都沒想，說道：“恒、靈二帝乃是昏聵之君，殿下自然是賢明之主。”

“可你要知道，我平定幽冀二州時，我殺的世家之人，比兩次黨錮加起來還要多上十倍不止?！蓖踹脑掚m然平淡，但是字里行間中卻透著森森殺意。

趙云當(dāng)即怔在當(dāng)場，細細回想起來發(fā)現(xiàn)很難反駁。

王弋輕易不舉起屠刀，可每次舉起就是連坐。世家之間的關(guān)系千絲萬縷，拔出一根草，不知道要帶起多少泥。

“你看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賢明之主，恒、靈二帝是昏聵之君，沒人覺得我殺的人不該死?！蓖踹畬⑸碥|縮回車里，聲音卻傳了出來，“仇恨解決不了一切；利益解決不了一切；氣量解決不了一切；義氣同樣解決不了一切，但是只要將它們聯(lián)合在一起，一切就都能解決。小人和君子相差千里，卻只有一線之隔。沒人能夠做到讓所有人都認同，但在大勢面前，只要有一部分認同，就能為我所用。”

“大勢？殿下，您的意思是當(dāng)我等大軍壓境，便可不戰(zhàn)而屈人之兵？”

“哈哈哈……子龍能這么想很不錯，不要老想著使用武力解決問題。不過，這一次你卻錯了?！?

趙云聞言非常疑惑，可他看不到王弋的表情，只能聽到從車廂之中傳出來的一句話。

“百姓是大勢，世家是大勢，群臣是大勢。孤，便是創(chuàng)造這大勢的人。”

這番話讓趙云大驚失色，都說大勢所趨，大勢所趨……可是絕大多數(shù)人都認為大勢是一種不可阻擋的群體力量，只敢借助大勢的力量，連操控都要小心翼翼，更不要說出手創(chuàng)造。

何等豪邁，

何等壯懷！

趙云眼前甚至展現(xiàn)出了一幅畫卷，王弋站在高山之巔，俯視著腳下蕓蕓眾生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，身后是無數(shù)的追隨者。

一想到自己便是其中一員，趙云就忍不住想要找人酣暢淋漓地大戰(zhàn)一番來舒緩心中熱血。

一路將王弋護送回王宮，趙云告了假，馬不停蹄來到太學(xué)院找到鄭玄。

鄭玄正在和人注書，看到趙云前來很是奇怪，開口問道：“子龍將軍難得來太學(xué)院一次，可是殿下有什么需要？”

趙云行了一禮，說道：“康成先生，殿下并無所需，云前來乃是私事?！?

“子龍將軍莫要居促，我等雖是為文人，卻很是羨慕子龍將軍一身武藝。坐吧，只要老夫能幫上忙，子龍將軍但說無妨。”鄭玄倒是十分客氣。

趙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，將自己和王弋在去往公孫康家路上的談話說了一遍，最后表示希望鄭玄幫忙找一找東觀之中關(guān)于武學(xué)的書籍。

鄭玄相當(dāng)耐心，認真聽完后笑道：“老夫不懂武學(xué)，不過東觀的書卻熟悉得很。子龍將軍若是不嫌老夫腿腳不便，不如老夫親自帶將軍前去尋找如何？”

“怎敢勞煩康成公親自前往？”趙云聞言趕緊起身行禮，“康成公，您也對武學(xué)有興趣？”

“哈哈哈……老夫就算是有興趣，就這老胳膊老腿的也施展不了啊。當(dāng)初可是老夫親自將每一卷書放進書庫的，位置沒人比老夫更清楚。子龍將軍，請吧。”說罷，鄭玄也不理會其他人，率先一步走出房間。

鄭玄能不在乎，趙云哪能啊。他也不知道這些文人到底誰是誰，轉(zhuǎn)著圈給一眾人行了一禮后才跟了出去。

兩人走后，一位老者對身旁更老的人笑道：“龐公，既然鄭公不在，我等也偷個閑如何？”

“德操啊德操……”龐公笑著用手指點了點，轉(zhuǎn)頭對一眾人等說道，“都散了吧……”

德操是司馬徽的字，龐公自然是龐德公，司馬徽非常敬重他，才會對他稱龐公。

眾人聞言紛紛起身對二人行禮后，才緩步走了出去，出門后便低頭議論了起來。

兩位老人將一切看在眼里，龐德公笑道：“德操啊，你說咱們那位殿下是不是心中著急了？”

“我看不然?！彼抉R徽搖了搖頭，“據(jù)說神器一直都在少府內(nèi)庫，除了鎖在匣子里，連重要的位置都沒有得上，更是沒法入得了咱們那位殿下的眼。”

“一紙詔書下去，不知能解決多少問題。神器近在咫尺卻能視如草芥，大毅力??！王斌人雖然憨直愚鈍，但生的兒子著實不錯?！饼嫷鹿珜ν踹澴u有加，誰知話鋒忽然一轉(zhuǎn)，對司馬徽笑道，“德操啊，你這可是探聽皇室秘辛，乃大不敬之罪，小心明鏡司將你捉了去?！?

“不如龐公親自押送？徽定自縛雙手。哈哈哈……”既然龐德公有興致，司馬徽也跟著自己的老哥哥玩笑起來。

兩人對視一眼，又哈哈大笑，雙方都在對方的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話。

最后還是龐德公擺了擺手，嘆息“山雨欲來，游風(fēng)先動。此次又不知道是哪家歡喜，哪家悲哭了……”

這次兩位老人相顧無言，房間陷入了寂靜，只留下偶爾傳來的翻書聲……

趙云并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，東觀的武學(xué)書籍練到高深處也是相當(dāng)精妙，可一法通，萬法通，長兵器方面天下沒有幾個能比他的理解更透徹。

不過他還是挑了幾本最基礎(chǔ)的帶走，畢竟再精妙的招式也離不開基礎(chǔ)，他想看看其他人對方天畫戟的理解。

回到王宮，趙云沒有立即查閱書籍，而是先找到了王弋。

王弋似乎也在等他，見到趙云后立即招手道：“子龍快來，得了些好東西，可惜我用不上，喜歡哪個你就挑走吧?！?

趙云有些疑惑，走近觀瞧眼睛卻再也離不開了。

在他面前擺著數(shù)柄寶劍，每一柄看起來都鋒利無比。

“浦沅夫婦差人送過來的?！蓖踹钢鴮殑忉專澳慊蛟S不知道，浦沅的夫人是徐夫子后人，鑄劍非常厲害。最近他們夫婦二人又得了些新的方法，親自打造了一批寶劍，讓我賜給有功的臣子。子龍日夜侍衛(wèi)在我身旁甚是辛苦，挑一柄吧。嗯……兩柄也行，看你喜歡了。”

趙云喜歡嗎？趙云當(dāng)然喜歡，恨不得卷包都帶走?？伤拘圆⒉回澙?，而且只有兩只手，便仔細挑了一柄趁手的，對王弋那是千恩萬謝。

王弋卻擺手笑道：“寶劍贈英雄嘛，也只有在子龍手中才能物盡其用，在我手里可就要蒙塵了。對了，書找到了嗎？”

“主公，臣尋了幾本，準備回去研讀?！壁w云行了一禮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王弋腰間一直佩戴著的還是最初那柄劍。

河北換裝了不知道幾輪，曾經(jīng)算得上鋒利無比的寶劍如今早已落伍，可能都比不上右軍將校手中配發(fā)的制式兵器。

趙云有些好奇地問：“殿下，您不換一柄嗎？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王弋聞言，拍了拍趙云手臂，笑道，“我要是換了這個，晚上回去怕不是連進屋的門都沒有啊。去吧，好好研讀，為孤的勝利添上一分穩(wěn)固。”

“喏?！壁w云行了一禮，滿心歡喜走了出去。

王弋將目光再次看向?qū)殑Γ闹幸彩穷H為高興。

他這次想為左軍換裝的根本原因是遼隊那邊竟然成功搭建起了高爐，如此一來鋼鐵不光量提上去了，質(zhì)也提升了一大截，而且這次浦沅送過來的劍也說明高爐產(chǎn)出的鋼相當(dāng)穩(wěn)定，怎么能讓他不高興。

“呂邪?！蓖踹辛苏惺郑瑔柕?，“剛剛子龍在哪柄劍上停留的時間第二長？”

呂邪走過來，伸手一指，說道：“殿下，是這一柄。”

王弋看過去，發(fā)現(xiàn)那是一柄黑色護手、黑色劍鞘，滿身格子花紋的寶劍。

“剛剛好?！蓖踹畬殑θ肭剩嵩谑种蟹愿?，“走，去周府，叫上典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