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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中城墻的工地上，寒風(fēng)依舊凜冽，卻擋不住熱火朝天的干勁。

陸恒看著工匠們小心翼翼地使用著新調(diào)配的糯米石灰漿，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。

“主公，此物雖堅固異常，但要覆蓋全城，乃至修筑郡內(nèi)馳道，所需糯米之量……”辛毗站在一旁，眉頭依然緊鎖，憂慮之色并未因陸恒之前的保證而完全消散。

“佐治，我說了，糯米之事，無需擔(dān)憂。”陸恒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語氣輕松，“你只管放手去規(guī)劃，需要多少，列出數(shù)目便是?！?

他這份近乎憑空變物的自信，讓辛毗百思不得其解，但見陸恒胸有成竹，也只能暫且按下疑慮，開始盤算著宏偉的建設(shè)計劃。

就在這時，一名風(fēng)塵仆仆、渾身沾滿雪霜的傳令兵，跌跌撞撞地沖了進(jìn)來，聲音帶著急促與疲憊：“報——！主公！彈汗山八百里加急軍報！”

陸恒神色一肅，立刻接過那封用油布包裹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的信函。

信函展開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關(guān)羽那剛勁有力的字跡，簡述了夜襲彈汗山的輝煌戰(zhàn)果：火燒連營，大破鮮卑主力，斬首無數(shù)，繳獲牛羊輜重堆積如山……

陸恒看得眉飛色舞，忍不住撫掌大笑：“好！好?。≡崎L、漢升、子儀果然不負(fù)我望！此戰(zhàn)功成，軍師妙計當(dāng)記首功！”

他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鮮卑南庭元氣大傷，北疆安寧指日可待。

然而，當(dāng)他的視線繼續(xù)往下，臉上的笑容卻一點點凝固，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陰沉。

信的后半部分，以及附帶的那幾張由斥候匆匆繪制、卻觸目驚心的圖冊，描繪了另一番景象：王庭地下密室中如同牲畜般被囚禁虐待的漢人奴隸，那些布滿傷痕、奄奄一息的身軀；部落頭領(lǐng)牙帳角落里，那些被隨意丟棄、甚至被烹煮過的幼童骸骨……

“啪！”

陸恒手中的信函被狠狠攥緊。一股冰寒徹骨的殺氣，自他身上驟然騰起，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。

辛毗察覺到氣氛不對，心中咯噔一下，連忙上前低聲問道：“主公，可是……戰(zhàn)況有變？”莫非是和連去而復(fù)返，打了伏擊？

陸恒沒有說話，只是將那封信函和圖冊，遞給了辛毗。

辛毗疑惑地接過，快速瀏覽。起初，他臉上也露出欣喜之色，但很快，他的臉色變得和陸恒一樣鐵青，繼而漲紅，最后化為一片煞白。他捧著信紙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，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滔天的怒火。

“畜生！這些鮮卑蠻夷……簡直是畜生不如！”辛毗的聲音嘶啞，帶著哭腔，儒雅隨和的氣度蕩然無存，只剩下極致的憤怒與悲痛，“烹食……烹食我漢家孩童……天理何在！天理何在啊！”

他一個踉蹌，幾乎站立不穩(wěn)，胸口劇烈起伏，仿佛要嘔吐出來。

陸恒緩緩閉上雙眼，再睜開時，那雙原本溫和的眸子里，只剩下冷冽的殺意與沉重的哀傷。

“佐治，”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，卻蘊含著雷霆萬鈞的力量，“云中，暫且交由你主持大局?！?

“傳我將令，傳令武泉戲志才、凌操，即刻啟程，前往彈汗山?！?

“我要……親自去一趟彈汗山?！?

“主公！”辛毗猛地抬頭，想要勸阻。

陸恒擺了擺手，打斷了他：“我必須去。我要親眼看看，我要親自為那些慘死的同胞，送他們最后一程?！?

他的語氣不容辯駁。

“典韋！”

“末將在！”典韋那魁梧的身軀上前一步，聲如洪鐘。

“叫上翼德，點齊五十親衛(wèi)銳士，備馬！即刻出發(fā)，前往彈汗山！”

“遵命！”

沒有絲毫耽擱，陸恒換上戎裝，在典韋、張飛和親衛(wèi)的護(hù)衛(wèi)下，迎著風(fēng)雪，離開了尚在歡慶勝利氣氛中的云中城，朝著那片剛剛經(jīng)歷血與火洗禮的北方大地，星夜馳騁。

……

三日后，彈汗山。

昔日鮮卑王庭的輝煌早已化為一片焦黑的廢墟，殘垣斷壁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下，更顯凄涼?？諝庵?，焦糊味、血腥味與寒風(fēng)交織，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息。

陸恒一行人抵達(dá)時，正看到郭子儀指揮著士兵，在廢墟旁的一處空地上挖掘著什么。

關(guān)羽、黃忠、王鶴早已等候在此。戲志才和凌操也于不久前從武泉趕到。

眾人相見，沒有過多的寒暄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沉重的肅穆。

“大哥?！标P(guān)羽上前一步，聲音低沉。

陸恒點了點頭，越過眾人，走向那片正在被挖掘的空地。

那里，一排排簡陋的墓坑已經(jīng)挖好，士兵們小心翼翼地將裹著粗布的遺骸，輕輕放入其中。

“主公，這些都是從廢墟中找到的漢人百姓遺骸，很多……已經(jīng)無法辨認(rèn)身份?！惫觾x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
陸恒緩緩蹲下身子，從地上捧起一抔冰冷的泥土，指尖顫抖著，輕輕灑在一具幼小的骸骨之上。

“孩子們……回家了?！彼p聲說道，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。

一場肅穆而悲涼的葬禮，在冰天雪地中舉行。

沒有華麗的祭奠，沒有悠揚的樂曲，只有士兵們默默的挖掘聲，以及風(fēng)雪的嗚咽聲。

陸恒親自為每一位犧牲的將士，每一位無辜的孩童，立下墓碑。

墓碑是用粗糙的石塊簡單打磨而成，上面刻著寥寥幾字，卻飽含深情與力量。

“漢軍將士之墓”。

“漢人孩童之墓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