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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瑤的腳步像被藤蔓纏住了根，明明離那抹白影只有三步，喉間的\"娘\"字卻卡在鎖骨處，燙得她眼眶發(fā)澀。

月光漫過老槐樹的枝椏，在蘇婉眉骨投下淡銀的影，與她鏡中看了二十年的輪廓嚴絲合縫——連右眼角那顆極小的朱砂痣，都在夜風里輕輕顫著，和她梳妝時總被石宇調(diào)侃\"像沾了點藥汁\"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
\"瑤兒。\"蘇婉的聲音裹著沉水香飄過來，尾音輕得像片落在藥碾里的陳皮。

舒瑤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發(fā)高熱，迷迷糊糊間有雙溫涼的手撫過她額頭，當時相府的婆子說是菩薩托夢，原來竟是母親守在床前。

她喉結(jié)動了動，終于喊出那句在心里滾了千遍的\"娘\"，尾音卻帶著破音的哽咽。

蘇婉轉(zhuǎn)身時，衣擺掃過崖邊的野菊。

她沒有立刻回應，只是抬手輕輕碰了碰舒瑤鬢邊的銀簪——那是石宇去年在江南給她尋的，說是像極了她把脈時專注的模樣。\"這簪子......\"蘇婉指尖發(fā)顫，\"和你滿月時我別在你襁褓上的銀鎖，刻的是同一種纏枝紋。\"

舒瑤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。

她記得十歲那年在相府雜物間翻出個生銹的鐵盒，里面有半枚銀鎖，刻著歪歪扭扭的\"瑤\"字，被夫人說成是下人的舊物。

此刻她猛地抓住母親的手，掌心的碎玉硌得生疼：\"您當年......是不是留了東西給我？\"

\"跟我來。\"蘇婉沒有回答，只是攥緊她的手腕往林深處走。

山風卷著松濤聲灌進耳際，舒瑤這才發(fā)現(xiàn)母親的手背上有幾道淡白的疤痕，像是被藥汁長期浸泡的痕跡——和她自己調(diào)配烈性藥材時，手套磨破后留下的傷一模一樣。

山洞隱在崖壁的褶皺里，入口被青藤遮得嚴嚴實實。

舒瑤跟著鉆進去時，額角蹭到片帶露的葉子，涼意順著鬢角往下淌，卻比不過洞內(nèi)撲面而來的熟悉感：靠墻的檀木架上碼著《千金方》《本草拾遺》的抄本，有些書脊上還沾著暗褐色的藥漬；角落的泥爐里堆著未燃盡的艾草，混著沉水香在空氣里織成張網(wǎng)；最里側(cè)的石臺上擺著個褪色的錦盒，盒蓋邊緣繡著的丹鳳，正是當年兵部尚書府的族徽。

\"這是......\"舒瑤的指尖撫過錦盒上的金線，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紫冥閣老巢搜到的密信里，提到\"尚書府余孽\"時被刻意涂抹的字跡。

\"二十年前的蝕魂散，原始配方在這里。\"蘇婉從木架最底層抽出本泛黃的線裝書，紙頁邊緣焦黑，像是被火燒過又搶出來的。

她翻開某一頁，舒瑤看見自己熟悉的蠅頭小楷——和她在現(xiàn)代寫的病例筆記竟有七分相似，\"當年我在太醫(yī)院當值，發(fā)現(xiàn)紫冥閣要借這毒控制軍將。

我毀了他們的藥庫，卻被人告發(fā)與北戎私通......\"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書脊，\"他們屠了尚書府滿門，我抱著襁褓里的你跳進護城河內(nèi)，被老醫(yī)正救起時，你脖子上的銀鎖斷成兩半......\"

舒瑤的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
她終于明白為何從小到大，每當聞到沉水香混著艾草味，總會沒來由地安心；為何她看醫(yī)書時總覺得某些治法似曾相識；為何相府夫人總說她\"天生克母\"——原來真正的母親，早在她記事之前就用命護著她活了下來。

\"那您這些年......\"她的聲音啞得像破了的胡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