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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鳳鳴說到這里，將木釵在桌上熟練地篤了篤，將紙卷倒出，順手展開?！熬褪沁@卷字，當(dāng)年，她就將它這樣藏在釵身之中?！?

“……可上面沒有字？”夏琰看著那空白柔韌的紙卷，不無疑惑。

“當(dāng)年自是有字，這種紙是昔云夢山中特殊竹木所制，不須著墨，蘸水即書，但也另有一樣——水若干了，字跡也便消失?！鄙蝤P鳴解釋著，“尋常——久則一日，若是盛夏，半日光景，便會消失干凈。這一層與云夢幻術(shù)很有異曲同工之合，所以我們也叫它‘幻書’?！?

“聽來神奇，但似乎沒有什么實(shí)用？”夏琰不解，“筆墨留信，白紙黑字，便是為了保存留念，若不到一日便消失，只怕……”

“尋常人沒有什么用處，但對我們云夢傳人來說，卻也另有用途。你想，真正單靠口口相傳背誦家學(xué)，總有難以說清道明的難為之處，況有些艱難的確要借助書寫方能記實(shí)，而按祖訓(xùn)，云夢之秘又半點(diǎn)不準(zhǔn)留于紙面，‘幻書’半日即逝，同一紙卷可反復(fù)書寫，自是兩全其美?！鄙蝤P鳴說著看向秋葵，“那日我以此給你幽冥蛉的配方——也多少是因祖訓(xùn)所限，留墨不妥。”

秋葵似乎猶豫了下，欲問又止，倒是夏琰又道：“既如此，你母親也無必要特意用這紙來留字給徹骨——若因此有了誤解，豈非事與愿違？”

“家中無墨，只能如此了?！鄙蝤P鳴道?！胺凑夷镎f，徹骨那日若來了，我便予他。他若不來，也就罷了——我們已決定后一日便離開鎮(zhèn)子。他見我們走了，自然一樣明白我娘的答案。”

“那他那日來了么？”

“那日——不知何故，他沒來?！鄙蝤P鳴的語氣愈發(fā)低沉，“雖然我娘是說不必在意，可我還是沉不住氣，到了傍晚，帶著釵子出去找徹骨。徹骨沒在家，我躲在他家附近，一直等他，等到天黑，他才回來。

“他那天面色很差，好像又喝了酒。他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人，他弟弟也在一處，我百般在屋檐上發(fā)出暗號異聲，他仿佛另有心事，都遲鈍未覺，我只好冒險下去，鉆到他窗前，他才注意到我。我將東西交給他，與他說，釵中有我母親的書信。他取出來，一聲不響看完了，也沒驚訝，只說了句，‘今晚我就不過去了，明日一早，你們在家等我?！?

“說來可笑——那個剎那，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心里其實(shí)隱約期待著——徹骨會挽留我們。我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——我其實(shí)不想離開他。我自是沒有辦法替我母親來作決定，但若是我可以選擇——我覺得，自此與徹骨一起生活，也沒什么不好。他予我的感覺雖未必是個‘父親’，可我本就不知道什么是‘父親’——若能像他這樣，我覺得也盡夠開心了。

“可惜他沒再說第二句話。就好像——大家真的不過是互為過客，緣盡就散了，不作一點(diǎn)強(qiáng)求。我便想或許他對我母親也只是——只是有那么兩三分罷了。畢竟原也沒有什么道理，他就要為了我們真放棄一切。第二日一早，他果然失約了。他又沒有來。雖說是我娘拒絕了他，可他不來送行，我總也有些失望?！?

沈鳳鳴說到這里，喝了口酒，然后，便沉默著了。

“怎么不說了？”秋葵道。

夏琰道：“徹骨他想必是——想必是覺得相見尷尬，所以——最后就干脆不來了？”

沈鳳鳴沒答，只一連飲了數(shù)杯，夏琰多少覺出些端倪?！皻堃翩?zhèn)后來的事，我聽俞瑞前輩說過。我知道徹骨后來死在鎮(zhèn)上，要你回憶這些往事想來是很難很苦，我……”

“不是后來?！贝蠹s是一下子喝得太多，沈鳳鳴的嗓音都變得有些喑啞。

“什么？”夏琰一時未聽清。

“不是后來。就是那天?！鄙蝤P鳴道?！熬褪悄翘?，青龍教的人來了。”

他重新呼吸了一口，像是屏足了氣息?！澳翘斓鹊浇?，徹骨沒出現(xiàn)，我們便準(zhǔn)備走了?？蓜倓傄鲩T，鎮(zhèn)口忽然傳來很大的動靜。我們就到天井里，想看看外面發(fā)生什么事，這時已聽到外面有人喊話，大概聽出來，是鎮(zhèn)上有了麻煩，隨后就有不少影子從瓦上掠過。

“我當(dāng)時還心想，什么人那么沒眼色，尋麻煩竟尋到黑竹會的地頭來？想著這里人也不少，應(yīng)當(dāng)很快就能解決，我們等會兒再出去便是。后來才知道，其實(shí)那天鎮(zhèn)上的高手大多都跟著慕容出去了，留下來的人雖多，可高手卻沒幾個。”

“慕容是什么人？”秋葵疑惑。她隨即發(fā)現(xiàn)夏琰面上卻并無惑色，不覺又道，“你知道？”

“當(dāng)年曾與朱雀相藉起事的那個人?！毕溺溃皟x王的生父——宗室之脈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