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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怔,卻不敢回頭,也不敢用力握緊,只聽刺刺道:“我曉得你為什么喜歡看水了。你一定是覺得……若看遍每一片水,就能尋到故鄉(xiāng)在哪兒了吧?!?
不知為何,這句話像是觸到了他心里的弦,令他眼眶忽然一熱。刺刺說得也許并不對,自己落過水的故事,也是師父臨終前才講的,而自己喜歡看水卻是從小的。只是,便就是這不對的,卻更令他心旌搖動,讓他覺得——她明白,她什么都明白。他想起她還曾為他做過一只草環(huán),那只雖然很快枯萎,碎成片片,卻堪稱護身符的草環(huán)。也許能讓他從那四天的昏迷中醒來的,真的就是這又一只草環(huán)呢。
刺刺上前,與他并肩而站,道:“你怎么不說話了?”
他就將手心里她的手握起來,凝視著她:“你腕上那只環(huán)呢?”
刺刺一遲疑?!叭裟阏f的是那草環(huán)——早就枯了。我手工不好,做得不結(jié)實,草葉一枯,就散啦。等開了春,我再做幾個好的送你?!?
君黎瞧見她眼睛又在笑,就如在顧家院子里剛認識時一般,笑得天真。他忽然害怕起來,慌忙又將手松了,轉(zhuǎn)身道:“沒,我問的是——夏公子送你的那一只——那一只玉鐲子呢?你怎么不戴?”
刺刺就呆了一下,“玉鐲子?哦,你是說上次在臨安他給我的玉鐲子?我沒有收啊?!?
她停了一下,又將手塞過來,道:“你怎么回事,這話題剛才不是說過了,我哪敢收他的……”
君黎已經(jīng)將手一撤。刺刺又一呆,意識到他的躲避,反而咯咯笑了起來,道:“躲躲藏藏的干什么?像心里有鬼似的?!?
君黎卻沉默了。心里有鬼么?也許真如她所說。何時真該畫一道符了——在自己心上畫一道符,把這個鬼好好驅(qū)趕驅(qū)趕??墒前?,自己的命運推算不得,自己心里的鬼,也驅(qū)不走。甚至連面目都見不到,連它踞在自己心里到底想干什么,都不知道。
幸好這時正見一艘小船到了近處,他忙道:“有船了,要不要去看看?!?
兩人快步踩著濕地向湖邊跑去。刺刺跑在前面,一手遮著雨,但身形靈巧,如掠水飛燕,幾步就到了船邊。
似乎是有些風,那船家拋的船索未曾拋準,岸上偏是沒有人接,那繩索眼看又要落入水里。刺刺連忙上前將繩索一抓,可是她力氣究竟不夠,那船家忙喊道:“姑娘撒手,別拖了你落水!”
君黎跟上來忙將傘往刺刺手里一塞,一手便接了她手里繩索,用力之下,那船不再失去控制,總算能將繩索先往碼頭樁子上系了。船上有名游客,見已無礙,起身一搭繩索準備下船,哪料油紙傘微微一抬,她看見了面前的這兩個人。
好靜。微雨的西湖,忽然好靜。
這是他們第幾次巧遇了?在兩浙路的茶棚里,在青龍谷附近的樹林里,在徽州城的僻靜客棧里,在冷雨絕艷的湖山里。
君黎嗓子微微一哽,幾不可聞地啞聲道:“秋……葵?”
一剎那間,兩個人腦子里想起的,都是那一段樹枝。那段樹枝現(xiàn)在還在君黎的背箱里,在武林坊的房間里。他們是因為那一段樹枝而不得不有意互相避開的,可是到頭來竟還是要相遇。
意外很快就全數(shù)化為鎮(zhèn)靜。大家都要找一種最好的方式來圓滑地解決這種不期而遇,不是么?
不知道是不是該算幸運——有刺刺在,她是不可能容許這種尷尬停留得太久的。
“你是……秋姑娘?”她有點不甚肯定地開口。隔的時間久了,加之上次不算正式照面,她確實有點猶豫。
秋葵轉(zhuǎn)過來。她也見過她,記得她喊過君黎舅舅,記得她受了傷,但旁的,也便不記得了。
刺刺會意地笑道:“看來是了。我叫刺刺?!?
秋葵“哦”了一聲。對于不那么熟的人,她終究熱情不起來,表情還是冷冷漠漠的。
“真巧啊?!本枨辶饲迳ぷ拥馈!拔摇裉靹偟搅伺R安。沒想你也到了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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