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趁這工夫，賀靈川也給董銳介紹：

“側(cè)考不是卷子，而是相對于‘正記’的一種記錄方法，從側(cè)面去考究和推論，通常傳播范圍不大?！?

他小心翼翼翻頁，感受它的材質(zhì)，“正記就好像官史，總被勝利者隨意涂抹改畫；‘側(cè)考’一般都是私下記錄，鮮為人知，縱然有些夸大和荒誕成分，但有些側(cè)寫反而能把真正的史實保存得更好?！?

書頁本身的材質(zhì)稍微有點透明，摸著有點顆粒感，有點軟。賀靈川找到大頁空白，試著輕輕一扯，喝，沒破，還有彈性。

“一千三百年的古董書還能有彈性，了不起。”

鹿家的書庫，現(xiàn)在的管理和保存都不怎么走心，只看老汪頭還能監(jiān)守自盜就知道，書庫通常都沒人去。所以這本書能保存完好，靠的是它自己。

鬼猿也想伸手摸摸，董銳一巴掌打開：“欠！”

一本老書經(jīng)得起它的毛手毛腳？

賀靈川心里有數(shù)兒了，再捏捏書頁，對光照一下，發(fā)現(xiàn)書頁發(fā)黃不是舊了，而是它本來的顏色，微顯銅光。

篤定了，“這不是紙，這是金皮?！?

“金子？”董銳一撓頭，鬼猿也跟著撓頭，還呲了呲牙，這家伙是不是欺負(fù)猴沒讀過書？

朱大娘在邊上打盹，一提起書，它就犯困。

“中古時期，原本能夠存儲文字的玉簡開始退出歷史舞臺，修行者就要找到其他能夠長久保存文字的辦法。”賀靈川點了點書頁，“這就是其中一種辦法，金皮書。”

“前人在金礦種植點金草，這種草會吸收銅素，本身挺括，纖維很粗。再摻和其他原料、經(jīng)過特殊的制作工藝，就能造出這種不腐不化的金皮紙。哪怕放在潮濕陰暗之地，只要不是直接浸泡在水里，它就不會爛壞?！?

賀靈川為什么知道？盤龍城疏抿?qū)W宮里頭就保存著一批金皮書，普通教職都沒資格借閱。孫夫子偶爾借幾本回家閱讀，會給他講許多典故和冷門知識。

董銳其實只聽見了“金礦”二字，沒辦法，他人就這么俗氣：

“聽著就造價不菲?！?

能在金礦邊上種養(yǎng)植物的，那能是普通人嗎？賀靈川一笑：“是啊，想造出合格的金皮紙，至少是生長了五年以上的點金草。想造出這么薄薄一本冊子，成本沒有五十兩拿不下來。所以，這里頭的內(nèi)容值得期待?！?

鹿煙河會在價值五萬錢的金皮書里，寫什么內(nèi)容呢？

這里頭的文字，乃是上古仙人語。

“一千三百多年前是標(biāo)準(zhǔn)的中古時期，仙人還沒消失，貝迦還沒出現(xiàn)?！辟R靈川正色道，“我一直想知道，貝迦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模樣，仙人和天神那時都在做什么?！?

但這想法不太容易實現(xiàn)。莫說中古了，在這個亂哄哄、鬧騰騰的世界，二百年前的歷史資料都是雪泥鴻爪，難得一見。

至于上古，上古就只留下傳說。

連入侵本界、殺生無數(shù)的天魔到最后都變成了萬民膜拜的天神，這個世界想傳承點啥，千難萬難。

此時，伶光終于翻出了厚厚三本冊子，啪一下摁在桌上。

“找到了！鹿氏族譜?！?

鹿氏歷世三千年，從上古仙魔大戰(zhàn)一直延續(xù)至今，血脈不絕，族譜當(dāng)然很厚。

“中古時期，嗯，應(yīng)該在這個合訂本里?！辟R靈川拿出一本鹿家族譜，一連翻了幾十頁，也不用怎么費眼去看，懷中攝魂鏡就叫了起來，“停停，找到了！對，就在這一頁！”

翻到了。

根據(jù)族譜記載，百列當(dāng)時還是個正兒八經(jīng)的國家，就在今時的貝迦境內(nèi)。

鹿煙河是當(dāng)時百列國君的親弟弟，按今時的說法就是王爺。彼時的百列強(qiáng)盛，領(lǐng)土面積比貝迦的藩妖國山羽國還要大一些，周圍還有好幾個中等強(qiáng)國，它也毫不懼怕。

看到這里，賀靈川其實還有點感慨。

歷史上的鹿家掌舵人要是都像鹿振先這樣，即便有靈山為后盾，鹿家也早就絕后。幸好每隔幾代人，總會有中興的機(jī)會與人事冒出來，再讓鹿家風(fēng)光幾十上百年。

雖然鹿家一直都有所謂“氣運之子”的傳說，但這現(xiàn)象講得通俗一點，不就是“江山代有才人出”？

這位鹿煙河生性離經(jīng)叛道，對政務(wù)毫無興趣，十八歲成年后才外出求學(xué)，歸來后性情變得放蕩不羈，放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過，外出游歷去了，短則七八個月，多則兩三年才返。國君勸他多著家，他聽若不聞，一直我行我素至一百八十五歲，無疾而終。

鹿家三千年歷史，子嗣如云，有更多驚才之輩可以大書特書，族譜和族史對于鹿煙河的著墨不多。

但賀靈川注意到鹿煙河的身份是國君的親弟弟，王爺。在這種位置上太勤勉、太想進(jìn)步可不好，容易引君猜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