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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辭別貓仔的村后，就有了心理準備，無論在哪里投宿，都在當?shù)夭少彵M量多的口糧，但基本買不到米面，少數(shù)上市的米面，價格都在一斗一兩銀以上。臨江雖然民苦，但是精糧和精糧制造的吃食還是有的，只是農(nóng)人家舍不得自己吃，賣出來換錢，價格也不過一斗百文上下。

僅僅跨過橫嶺，天地竟然一改。對于西川的物價，蕭雨歇和秦梵音大呼“離譜”。他們只能以昂貴的價格購買一些含糧量極低的菜薯餅，蘿卜餅。

往彭鎮(zhèn)走，一路上，三人又經(jīng)過了三個疫病村。他們都是先用大量的贈餅開路，但是只有一個村子最后允許他們進入歇腳。

這個村子的樣子和貓仔的村類似，人員的構成和貓仔的村類似，都是老弱幼，但只有不足二十人。如果貓仔的疫村是夏秋屯菜麩的路子，這個疫村走的是吃山的路子，但由于勞力有限，三季吃不飽，到了冬天，更加難以為續(xù)，入冬后不斷有人因營養(yǎng)不良過世。

他們?nèi)氪迥翘?，村子里就有人死，卻出現(xiàn)了肉吃，滿院飄香。這個村的大婆婆不吃肉，直說自己活夠了，不要再造孽了。

三人游說之下，大婆婆也允許他們抄錄這個村子識別能吃的野菜、菌子、昆蟲、鳥類的圖譜。三人向大婆婆口授了貓仔村菜干、麩酒和吃樹的法子，大婆婆要磕頭，三人堅辭不受。

在肉香的催促下，三人神色慌亂的策馬快離了。

秦梵音又對扶風行發(fā)出了靈魂一問：“吃人的那些人，他們是妖么？”

這一日，三人走在官路上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有一隊隊行人離開官道，往山上去。好多人是背著大包裹的，形似逃難，但這個季節(jié)往山上去，卻是怎么找得到活路呢？三人好奇之下，攔下一隊人問詢，這隊人有五男三女，還有六個大小不一的男孩子。

其中被拉住的一人說：“今年家里的農(nóng)稅交不上了，怕官差來拘，我們這是要去投奔龍虎山?！?

龍虎山，這名字……小梅曾經(jīng)被囚禁的那個寨子？

“今年不是豐年么，怎么連青壯都活不下了？”秦梵音問。

“是豐年，大豐年啊，畝產(chǎn)六百石的豐年?？烧l知道官府看豐年把農(nóng)稅調(diào)到五成，我家里田偏，孩子小，今年暑期里水沒澆透，結果短產(chǎn)了六十石?！?

秦梵音問其他幾位：“那你們也都交不上了么？”

還是那個男子羞愧道：“哎，是我連累了大家。這不是因為連坐制么，我家交不上，五家齊征役。”

“猛子，別這么說，今年就算你交上了，保不齊明年誰家又遭個病，早晚都得跑路，不賴你?！蹦凶觽兗娂姲参棵妥?，三個婦人在稍遠處攏著幾個孩子，往這里望，臉上除了餓的浮腫，就是滿眼不見底的凄苦。

“龍虎山可投么？”三人探問。

“不知道，以前說龍虎山不算個頂好去處，只收男壯，平時里能管吃飽，但到你傷了殘了也就不管了。不過傳說一個月前，龍虎山換了當家的，可以帶家眷投奔。去看看?！?

三人也因此轉(zhuǎn)念，和他們一起去山上看看。

龍虎山大當家的林挺，聽聞三人是刁梅的朋友，以上賓之禮款待，上了白面饃饃。三人已有數(shù)日沒有吃過精糧了，不免發(fā)饞，但自從入了西川以來，看了這許多的糧困，竟不好意思去拿，只吃起了雜糧菜粥。

林挺讓了兩讓，三人堅辭不受，林挺也是明白了，“三位年紀雖然輕，但都是仗義之人，不愧是小梅的朋友?！?他將面饃托付給手下，“拿去給幼兒所送去，給孩子們一人分一口吧?！?

三人將小梅嫁了貂屠夫的事情說與林挺聽。林挺感嘆：“小梅做事果決，不是尋常女子?！比擞謱⑿∶肥趋梓肷酱螽敿业拇簖埖呐畠褐v了，林挺大笑，很是為小梅開心，“甚好甚好，這老天爺，不只會造人間的苦難，偶爾也做做美。”

聊完小梅，三人問及龍虎山的狀況，林挺面色轉(zhuǎn)喜為憂。

原來小梅走后，他做了這個當家的，便依了自己上山的本心——自強，救苦，著了山眾往附近村里去散布了說法：廣收貧民，墾荒為生。可誰能想到，西川民生竟如此艱難，不足一月，已經(jīng)四百多人來投奔了。這人多糧少，冬日眼看就接續(xù)不上了。

三人問何不去購糧。林挺說：“糧貴，這還不是主要問題，主要是山寨近千口人，所需糧食量大，買都沒有買的地方。”林挺發(fā)愁，一個大男人背又彎了幾分。

蕭雨歇忙拿出還在編制的《農(nóng)事錄》。林挺聽聞，如獲至寶，放下碗筷，細細端詳，不時的思索。翻完，他起身就要下拜蕭雨歇，“蕭公子真乃龍虎山恩人啊。”

蕭雨歇忙拉住，“不可不可，這冊子不是蕭某所作，是各處的活法，我只是抄錄而已，如要說救，是天下人在救天下人。如果林大當家的真有心，也請將冊子向外傳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