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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鎖柱的指尖觸到了井底最上層的脊椎齒輪。

那截骨頭出奇地溫熱，表面布滿細密的青銅紋路，像是有人把整部驛站編年史刻在了骨頭上。他剛縮回手，齒輪突然逆向轉(zhuǎn)動半圈，碾碎了漂浮在空中的幾個發(fā)光人名——每個破碎的名字都爆出一聲心跳，震得冰井簌簌落霜。

梵姬的冰核突然裂開一道縫。

從裂縫里飄出的不是光，而是一縷帶著鐵銹味的霧氣。霧氣在空中扭結(jié)成蛇鴉形狀，鴉喙卻是一枚倒置的青銅釘。

當這霧釘刺向齒輪組中央的血冰心臟時，整口冰井突然傾斜了四十五度。

他們順著冰面滑向齒輪組。

李鎖柱的獵刀在滑動途中剮蹭到井壁，刀鋒刮下一層半透明的冰皮——冰皮下竟封著密密麻麻的驛站賬簿，每頁紙都浸透了暗紅液體，賬目數(shù)字全是用指骨壓印出來的。

最近的一頁上，第七驛站的庫存清單里赫然列著&#34；心跳三十七響，折合青銅釘兩枚半&#34；。

齒輪縫隙里伸出骨手。

那些由碎骨拼成的手指精準地翻動賬簿，在滑到特定頁碼時突然僵住。李鎖柱看到自己父親的名字出現(xiàn)在&#34；拔釘損耗&#34；欄，后面的數(shù)字正在融化重組，最終變成逆向的楔形符號。

血冰心臟的裂縫擴大了。

從裂縫里垂下一根晶瑩的臍帶狀冰棱，末端連著枚小巧的青銅鑰匙。

鑰匙插入齒輪組的瞬間，所有守燈人的骸骨同時張嘴，唱出不同驛站的口令歌謠，而他們捧著的青銅燈盞里，火焰凝成了微型冰湖的形態(tài)。

梵姬突然抓住李鎖柱的手腕。

她的掌心滲出冰珠，在兩人皮膚相觸的地方結(jié)成鎖形冰晶。當冰晶成型時，井壁上所有手掌突然攤平，露出掌心釘著的青銅釘正在緩緩旋轉(zhuǎn)——每轉(zhuǎn)一圈，就有個發(fā)光人名從賬簿里飄出，被齒輪碾成血霧吸進鑰匙孔。

鑰匙突然轉(zhuǎn)動了半圈。

齒輪組發(fā)出老舊的呻吟，血冰心臟表面的裂縫像拉鏈般緩緩拉開。暴露出的內(nèi)腔里沒有血肉，只有十二面冰鏡圍成圈，每面鏡子都映著不同驛站的毀滅瞬間。

李鎖柱在第七驛站的鏡面上看到了父親——老人正用獵刀剜出自己胸腔里發(fā)光的物體，而那東西的形狀，竟與梵姬箭囊里的冰核完全一致。

骨手突然暴長。

它們抓住李鎖柱的腳踝往鏡子里拖，靴底的青銅釘與冰面摩擦出幽藍火花。

火花濺到賬簿上，燒出幾個焦黑的逆向符號，每個符號都對應(yīng)著鏡中驛站正在發(fā)生的異變：冰湖倒灌、蛇鱗逆生、死者從路標里剖出自己的脊椎......

梵姬的箭射穿了鑰匙。

碎裂的青銅鑰匙里迸出大團光霧，霧中浮現(xiàn)出穿白斗篷之人臨終的場景：他后頸的冰棱被血冰心臟吸走，而替換進去的，是一截刻滿驛站立契文的指骨。當畫面消散時，所有鏡子里的驛站影像突然集體轉(zhuǎn)向，映出了同個畫面——

雪山心臟最粗的冰棱上，十二枚青銅釘正自行松動。每彈出一枚釘子，就有面鏡子爆裂，而井壁上對應(yīng)位置的手掌便化為灰燼。但最后一枚釘子始終未動，因為釘帽上刻著李鎖柱父親的名字，而釘尖正滴著與冰湖同源的暗紅液體。

冰井開始崩塌。

墜落的冰棱中，李鎖柱看到齒輪組咬住了父親的賬簿。當紙頁被青銅齒撕碎的剎那，他聽到了冰湖底沉船的汽笛聲——那是用拔釘人脊椎骨做成的骨笛，吹奏的調(diào)子與守燈人唱的口令歌完全同頻。

梵姬的冰核徹底裂開。

核心處露出半片蛇形鱗甲，上面的血絲正組成新的雪山地圖。而齒輪組中央的血冰心臟，此刻已經(jīng)融化成一灘沸騰的暗紅液體，表面浮著十二個逆向楔形符號拼成的——

鎖。

冰井崩塌的轟鳴聲中，李鎖柱的獵刀突然發(fā)出龍吟。

刀柄纏繞的魚鰭鱗片片倒豎，在漫天墜落的冰棱間劃出藍色軌跡。梵姬看著這個凡人男子逆著墜冰向上躍起，后頸處不知何時凝出了一枚冰晶——正是筑基修士才有的靈竅雛形。

她的冰核碎片突然發(fā)燙。

那些始終抗拒融合的碎塊，此刻在李鎖柱散發(fā)的血氣中竟開始自行拼接。梵姬三百年來第一次感到恐懼，作為外界修士，她本該收割完雪山靈脈就離去，卻被這個莽夫用最笨拙的方式撼動了道心。

李鎖柱的刀尖挑中了最后一枚青銅釘。

釘帽上父親的名字突然滲出血珠，在刀面上蜿蜒成完整的雪山靈脈圖。他聽見梵姬在身后急促的呼吸——這個始終冷靜的女修，此刻指尖竟在發(fā)抖。

&#34；你早該告訴我。&#34；李鎖柱的嗓音混著冰碴摩擦聲，&#34；所謂驛站，不過是筑基修士的活鼎爐。&#34；

冰鏡碎片里映出往昔真相：每個驛站守燈人后頸都插著半截冰棱，正是梵姬師門特有的采補法器。而父親剜出的發(fā)光物，分明是被強行植入的偽靈根。

梵姬的斗篷突然結(jié)霜。

她本可以輕易捏碎這個練氣期螻蟻，卻看著李鎖柱徒手握住發(fā)燙的青銅釘。凡人血肉觸碰鎮(zhèn)物本該瞬間汽化，可那些翻卷的皮肉間，竟有淡金色靈氣滲出——正是最純凈的先天一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