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槍聲在小鎮(zhèn)狹窄的巷道里炸開第二道血花時，祁夢蝶已經(jīng)拽著周云帆滾進(jìn)青石臺階下的排水渠。

腐臭的污水漫過她鎖骨處的針眼，鎮(zhèn)痛劑帶來的清明讓她看清巷道兩側(cè)墻磚上，十七枚骷髏圖騰正隨著煤油燈搖晃變幻方位。

\"三點(diǎn)鐘方向有暗門。\"她沾著污水在周云帆掌心畫圈，冰涼的指尖突然被對方攥住。

男人撕下最后一片易容膠的臉龐在月光下棱角分明，脖頸處滲血的繃帶隨著吞咽動作起伏：\"這次聽我指揮。\"

黎明前的碼頭籠罩在咸腥霧氣里，十二輛蒙著油布的卡車碾過青石板路。

祁夢蝶將孝帶重新纏回滲血的手掌，粗布頭巾下那雙杏眼正飛速掃過189扇雕花木窗——昨夜亮過骷髏燈影的十七扇此刻都垂著靛藍(lán)窗簾，像蟄伏的毒蜘蛛收攏了螯肢。

\"孫隊長！\"她突然學(xué)著北方口音脆生生喊起來，染著污泥的布鞋故意絆倒在自己裙擺上。

整筐土豆應(yīng)聲傾覆在領(lǐng)隊卡車前，戴著灰呢帽的中年男人猛地攥緊韁繩，騾馬噴著白氣揚(yáng)起前蹄。

周云帆的臂彎恰時將她撈進(jìn)懷里，灰撲撲的粗布衣裳蹭上他胸前的黃銅懷表。

兩人交疊的體溫間，祁夢蝶迅速將竊聽器塞進(jìn)騾馬鬃毛：\"對不住啊軍爺，俺們姐弟趕著去城隍廟上香......\"

孫隊長狐疑的目光掃過少女沾著土豆泥的麻花辮，又落在青年佝僂著背咳嗽的孱弱模樣。

最終揮動馬鞭在車轅上抽響：\"要死別死老子車隊前頭！\"

當(dāng)?shù)谄咻v卡車的鐵輪碾過竊聽器時，祁夢蝶正被周云帆半摟著穿過碼頭魚市。

鯡魚罐頭刺鼻的腥臭里，男人溫?zé)岬暮粑鬟^她耳后：\"下次當(dāng)誘餌提前說。\"她偏頭躲開，看見六個腰纏三叉戟皮帶的壯漢正撥開人群逼近。

\"這位妹妹面生得很。\"為首的刀疤臉用匕首挑起她頭巾，刀刃映出后方屋檐下三盞忽然亮起的煤油燈。

祁夢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，袖中藏著的洋蔥汁帕子捂上口鼻，頓時嗆出滿臉淚花：\"俺傷寒還沒好......咳咳......官爺要是不嫌晦氣......\"

壯漢們齊刷刷后退兩步，周云帆適時掏出皺巴巴的城隍廟簽文：\"道長說沖喜能祛病，這才趕早......\"他顫巍巍展開的符紙上，昨夜偷印的馬家?guī)桶荡a正混在朱砂符文里。

刀疤臉突然用匕首挑起符紙，祁夢蝶的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。

當(dāng)燃燒的符紙灰燼飄落在鯡魚桶里時，遠(yuǎn)處突然傳來貨船汽笛聲。\"晦氣！\"壯漢將匕首插回靴筒，\"滾去廟里燒干凈！\"

拐進(jìn)暗巷的瞬間，周云帆將祁夢蝶壓在爬滿青苔的磚墻上。

他指腹重重擦過她眼尾殘留的洋蔥汁：\"下次......\"

\"沒有下次。\"她偏頭咬住他虎口，血腥味混著鐵銹味在齒間蔓延，\"孫隊長在第三個貨箱夾層藏了發(fā)報機(jī)，馬老大的鯡魚罐頭要運(yùn)往十六號碼頭。\"

潮濕的穿堂風(fēng)卷來酒旗搖晃的聲響，祁夢蝶數(shù)著心跳推開\"杏花醉\"的雕花木門。

柜臺后的鄭寡婦正在剝鹽水花生，猩紅蔻丹捏著花生殼在桌面擺出北斗七星狀。

\"三錢銀子換盞長明燈。\"祁夢蝶將銀元拍在星斗缺位處，看見婦人耳垂上的翡翠墜子閃過幽光——和她記憶宮殿里那枚從敵特尸體上找到的耳墜一模一樣。

鄭寡婦突然用花生殼擺出個箭頭：\"城隍爺愛聽落難千金戲。\"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突然戳破銀元上的蠟封，藏在里面的微型膠卷滾落進(jìn)祁夢蝶掌心時，酒館后廚傳來瓷壇碎裂聲。

\"最近鬧耗子。\"鄭寡婦彎腰撿銀元，旗袍開衩處閃過綁著匕首的雪白大腿，\"西廂房的棺材板該換換了。\"

暮色浸透窗欞時，祁夢蝶正蹲在酒窖里拆開膠卷。

顯影藥水在油燈下暈出地圖上七個紅圈，每個都標(biāo)注著運(yùn)輸隊歇腳的時辰。

當(dāng)她摸到第七個紅圈下熟悉的鋸齒狀紋路，后頸突然襲來寒意——那是周云帆的槍管抵上來的觸感。

\"你又單獨(dú)行動。\"男人聲音比地窖的陳冰還冷，槍口卻移向通風(fēng)口晃過的人影。

子彈穿透磚縫的剎那，祁夢蝶看見月光下孫隊長的灰呢帽閃過。

碼頭方向忽然傳來整齊的軍靴聲，孫隊長摸著被子彈擦出焦痕的帽檐，將染血的煙蒂按在地圖某個紅圈上。

他身后的警衛(wèi)班正在清點(diǎn)人數(shù)，十二輛卡車的陰影里，有個戴鴨舌帽的年輕人正往電報房跑去。

油燈在子彈掀起的疾風(fēng)中驟然熄滅，祁夢蝶的后背重重撞上腌菜壇。

酸腐汁液浸透粗布衣料的剎那，她清晰聽見通風(fēng)口外傳來金屬紐扣刮擦磚石的聲響——那是警衛(wèi)班標(biāo)配的德式武裝帶。

\"東南角。\"周云帆的掌心覆住她潮濕的脖頸，槍管在地窖墻壁劃出火星。

當(dāng)?shù)谖孱w子彈穿透霉?fàn)€的橡木桶時，祁夢蝶突然抓住他腕骨：\"七點(diǎn)鐘方向有暗格！\"

男人踹翻青石板的力道震落墻灰，露出半截銹跡斑斑的銅制拉環(huán)。

地窖深處傳來齒輪轉(zhuǎn)動的悶響，成排酒架突然向兩側(cè)平移，顯露出泛著磷光的密道。

周云帆將祁夢蝶推進(jìn)密道的瞬間，子彈擦著他后肩撕裂的繃帶沒入黑暗。

\"他們在查車牌。\"祁夢蝶借著磷火辨認(rèn)密道墻磚上的彈孔，那些深淺不一的孔洞在她記憶宮殿里自動排列成摩斯密碼，\"孫隊長今早往南京發(fā)了三封密電。\"

周云帆突然將她按在潮濕的磚墻上，染血的繃帶垂落下來纏住她手腕。

男人喉結(jié)在陰影里滾動：\"你偷看了我的譯電本？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