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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中央的火盆已經(jīng)熄滅，一根烏黑的烙鐵斜插在炭火中，暗紅的鐵頭上依稀可見一個(gè)奴字的輪廓。

他瞳孔瞬間緊縮。

前世十七后肩那個(gè)猙獰的烙印突然浮現(xiàn)在眼前。

他猛地沖上前，一把扣住十七的手腕。

“你又發(fā)什么瘋！”十七怒道。

溫瑾川直接扯開他的衣領(lǐng)，布料撕裂。

少年發(fā)白的肩頭暴露在月光下，一個(gè)血淋淋的奴字烙痕赫然在目，邊緣還泛著潰爛的紅腫。

“這是什么時(shí)候的事？”

溫瑾川的聲音發(fā)顫。

“三日前?！?

十七冷漠的攏了攏衣襟，還在感嘆他唯一的衣裳也壞了時(shí)，他整個(gè)人被拽進(jìn)一個(gè)溫?zé)岬膽驯А?

溫瑾川的雙臂死死箍著他，像是要把他揉進(jìn)骨血里。

“對不起......我來晚了......”

說話之人的聲音哽咽，滾燙的液體滴在十七頸間。

十七僵住了。

他哭了？

為何哭？

他又為何道歉？

為何說自己來晚了？

為什么... ...

十七呆滯地睜大眼睛，雙手懸在半空，不知該推開還是放下。

他張了張嘴，最終只是生硬地說，“你...松開...”

溫瑾川卻抱得更緊，仿佛一松手他就會消失：“十七，有我在...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....”

十七忽然覺得呼吸困難。

這個(gè)懷抱太溫暖，溫暖得讓他害怕。

“你到底是誰...”

溫瑾川紅著眼眶，顫聲說道：“我是來帶你走的人?！?

十七失笑。

他應(yīng)該立刻喊人把這個(gè)瘋子趕出去，可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
最終，只是轉(zhuǎn)身走向屋內(nèi)，冷冷丟下一句：“神經(jīng)病?！?

溫瑾川望著他倉皇逃走的背影，手心緊握。

十七快步走進(jìn)屋內(nèi)，反手將門閂上。他背靠著門板，大口喘著氣。

柜子就在幾步之外，他走過去拉開，里面空蕩蕩的，只有兩套破舊的衣裳，袖口和領(lǐng)子都磨出了毛邊。

他伸手摸了摸，又默默關(guān)上。

忽而有些煩悶。

月光從窗縫漏進(jìn)來，照在地面。

十七盯著那道光，腦子里卻全是溫瑾川那雙發(fā)紅的眼睛。

“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... ...”

這句話一直在他腦中飄蕩，強(qiáng)忍疑惑甩頭。

瘋子。

他一定是瘋子。

十七呆坐在椅子上，就這么發(fā)呆。

他在想...若不是那個(gè)叫溫瑾川的瘋子，他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被鎖在地牢里，等著挨鞭子了。

可那人偏偏闖了進(jìn)來，說些莫名其妙的話，做些莫名其妙的事。

十七握了握衣角，布料粗糙的觸感磨得指腹發(fā)疼。

他抿了抿唇，忽然抬手擦了下后頸。

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溫瑾川的氣味。

“... ...多管閑事?！?

他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中莫名的躁動。

抬手抹了把臉，忽而落寞下來。

躲得過今日又如何？夫人醒來，只會罰得更重。

想了想，還是和以往一樣討巧，自行去地牢。

說不定夫人見他這般聽話，也能放過他。

他起身拉開門閂，卻在抬頭的瞬間僵在原地。

溫瑾川就站在院中，手里拎著個(gè)青布包袱，見門開，唇角微揚(yáng)：“巧了，我正要敲門?！?

“你... ...”

十七的視線落在那鼓鼓囊囊的包袱上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
他側(cè)身就要往外走，卻被溫瑾川一把扣住手腕。

“去哪？”

“地牢?！笔邟炅艘幌聸]掙開，冷聲道：“松手。”

溫瑾川不滿，直接將人拽回屋里，反手關(guān)上門。

包袱往桌上一扔。

“自己打開看?！?

十七站著沒動。

溫瑾川大步走來，將包袱塞進(jìn)他懷里。

包袱沉甸甸的，十七解開系帶，幾套嶄新的衣裳露出來。

不止衣物，還有許多瓷瓶，好像都是傷藥。

“換上。”他拿起那盒藥膏，“我?guī)湍闾幚韨??！?

十七盯著那些東西，喉結(jié)動了動：“... ...為什么？”

“沒有為什么?！睖罔〝Q開藥膏，“把衣服脫了。”

十七突然笑了。

他后退一步，眼底滿是嘲諷：“溫公子，我這樣的賤奴，不值得您費(fèi)心?！?

聞言，溫瑾川掐著他的下巴，聲音發(fā)狠，“你再敢說自己是賤奴試試？”

兩人呼吸交錯(cuò)，十七能清晰看見對方眼底翻涌的怒意。

他別過臉，嗤笑：“事實(shí)而已?！?

溫瑾川氣得手抖，扯開他的衣領(lǐng)，蘸了藥膏就往那潰爛的烙傷上抹。

“嘶...”十七疼得弓起背。 “等等... ...”

溫瑾川手上力道放輕，聲音卻冷硬，“又怎么了？”

“我...不能上藥...”

話剛出口，溫瑾川冷哼，繼續(xù)將藥抹上去。

“十七，你聽好了。從今日開始，望月山莊的規(guī)矩你不需要在守。寧夫人那，我會去說。”

現(xiàn)在的寧夫人應(yīng)該還在招兵買馬，若他以輪回殿之名助望月山莊攻城，那么寧夫人一定會將他奉為座上賓。

到時(shí)候自己再開口要十七，她定會毫不猶豫應(yīng)下。

溫瑾川還在想之后，而此時(shí)的十七卻渾身一僵。

十七望著他緊抿的唇角，忽然覺得荒唐，這個(gè)素未謀面的人，為何對他這般......

“你...”

剛想質(zhì)問，只見門外有人高聲。

“二公子，莊主喚你去琉璃閣?！?

十七聽到傳喚聲，立即應(yīng)聲：“是。”

他迅速攏好衣領(lǐng)，推開溫瑾川就要往外走。溫瑾川一把扣住他的手腕：“急什么，先上藥?！?

“放手?！?

十七掙開他的手，聲音壓得極低，“莊主傳喚，耽誤不得。”

溫瑾川還要阻攔，十七已經(jīng)閃身出門，疾步穿過院門。

月色下那道單薄背影走得又快又急，他的眸子也在此時(shí)變得狠厲。

這是罰了多少次十七才變得這般急切。

溫瑾川沉著臉跟上去。

琉璃閣外，十七在石階前撩袍而跪。

溫瑾川站在他身后，指甲掐進(jìn)掌心。

前世十七也是這樣跪著，直到膝蓋滲血。

婢女從內(nèi)室出來，十七立即俯首：“勞煩姐姐通報(bào)。”

婢女看了他一眼后開門進(jìn)去，只見寧莊主滿目愁容。

“你這是怎么了？想見十七我讓人去叫了，你非得下這個(gè)床做什么？”

寧莊主攙扶著一女人，那女人滿頭大汗。

只聽嘴里虛弱的念著:“我要...親自去...見他...”

婢女正巧進(jìn)來通報(bào)，女人得知想見的人就在門外時(shí)，她突然推開寧莊主的手，急切的往門外沖去。

“夫人！你身子還虛... ...”

婢女與寧莊主急忙跟上。

女人卻充耳不聞，她扶著門框，目光死死盯著階下跪著的少年。

十七低著頭，聽見腳步聲靠近，下意識繃緊了背脊。

下一瞬，一雙顫抖的手搭上他的肩頭，狠狠摟進(jìn)懷里。

“十七... ...”女人聲音哽咽，眼淚快速砸下，“我的孩子... ...”

十七再一次僵住，瞳孔驟縮。

溫瑾川站在不遠(yuǎn)處，眉頭緊鎖。

寧夫人這反應(yīng)... ...不對勁。

除非... ...

她也是從八年后回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