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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重逢以來，顧辭第一次喂他。

沈懷卿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。

九歲時(shí)剛到顧家，因逃亡的緣故，渾身上下沒一處好肉。

許是從小被保護(hù)的太好，從未親眼見過廝殺的場面，一時(shí)間，他懼怕除爹娘以外的所有人。

顧辭是在那時(shí)出現(xiàn)的。

他背著他去了房間，給他上藥，喂他吃喝，還對(duì)他說：“顧家可以保護(hù)你們，不用怕?！?

想著想著，碗便見了底。

他回過神，看著面前人跪地的姿態(tài)突感不適，指尖攥緊被角，往床頭退了退：“你很快不是千面閣的人了，不用... ...跪我?！?

顧辭的手頓了頓，將碗輕擱在了矮幾上：“習(xí)慣了?！?

簡簡單單三個(gè)字，卻像一根細(xì)針扎進(jìn)心口，沈懷卿呼吸微滯。

他別過臉，喉結(jié)滾動(dòng)：“你... ...起來說話?！?

顧辭卻未動(dòng)，仍是那副溫順的姿態(tài)，嗓音極其溫和：“身體有沒有感覺好些？還餓不餓？我再去... ...”

“夠了?！?

話一出口，沈懷卿自己先怔了怔。

他本意并非呵斥，可顧辭卻像是被驚到般，肩膀不可察地一顫，隨即垂首：“...屬下僭越了?！?

那瞬間，沈懷卿想伸手扶他。

可指尖剛動(dòng)，又被自己硬生生按回錦被里。

他忽然覺得，這房間，讓人喘不過氣。

“我是說...粥夠了，不用再添?！?

顧辭嘴角上揚(yáng):“是，主人好好休息，屬下告退。”

“我沒讓你走?！?

話一出口，沈懷卿又開始懊惱。

他發(fā)覺自己與顧辭談話時(shí)，總是不受控的強(qiáng)勢起來。

比如眼下，他明明還想再同顧辭待會(huì)。他可以說，再陪陪我?；蛘哒f，可以不走嗎？

那么多可說的話，到他嘴邊卻成了命令。

顧辭聞言，身形晃了三分。

隨后跪得筆直。

“主人還有吩咐？”

沈懷卿不說話了。確切來說，是他不敢再開口。

顧辭蹙眉，再次喚了聲:“主人？”

沈懷卿不滿閉眼。

他當(dāng)初教他規(guī)矩，逼他喊自己主人。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(huì)如此悔恨。

兩人沉默。

一躺一跪。

在這場不平等的空間里，沈懷卿的情緒竟也平靜了下來。

他睜眼，直勾勾望向顧辭。

那炙熱的視線直叫顧辭慌亂。

也叫他... ...疑惑。

鬼使神差問道:“主人明知服用了寒魄草，為何不吃東西？”

“沒胃口?！?

“殺害你爹娘的真兇也已知曉，罪證也在手上。應(yīng)該高興才是，為什么還吃不下飯？”

沈懷卿沉默。

他該說什么？說他整夜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滿腦子都是顧辭要離開的畫面？

說他一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這個(gè)人，就連呼吸都覺得難受至極？

罷了。

既然顧辭想走。

他...便放他走。

閉眼調(diào)息。

喝了一碗粥的他，體力果真恢復(fù)不少。

掀被下床，顧辭剛想說再躺會(huì)時(shí)，已經(jīng)被沈懷卿拽了起來。

壓到了墻邊。

沈懷卿盯著顧辭的眼睛，像是壓抑了許久才終于破開一道縫隙。

“你問我為什么吃不下飯？”

“顧辭哥，你真的不知道嗎？”

“我留不住你了，是不是？”

顧辭愣住，瞳孔收縮，沈懷卿這是怎么了？

沈懷卿不等他回答，自嘲般扯了扯嘴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