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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6章 顧辭篇16

暮色漸濃，顧辭捧著一套被褥推開西廂房的門時，顧明昱正在擦拭一枚小物件。

“大少爺?！彼蛟陂角颁侀_錦被，抬手撫平上面的褶皺，“床褥用沉水香熏過三遍，枕中添了安神的決明子。”

青面燭臺“當(dāng)啷”一聲扣在案上。

顧明昱從劍鞘里抽出長劍，用劍尖挑起他腰間玉帶：“浮光錦，暗金紋，這三年沈懷卿倒真把你當(dāng)心肝養(yǎng)著。呵...奴隸？看來是謠傳了?！?

顧辭停下手中動作，挪動雙膝面向顧明昱：“大少爺，幾日前，城外千面閣的商隊被劫，可是您所為？”

劍鋒驟然貼住喉結(jié)，顧明昱眼底輕笑：“如今全身心投靠沈懷卿，開始為他不平了？”

顧辭垂眸沉默了會，隨即解開衣帶，露出了滿是鞭痕的身子。

“大少爺過于急躁了。沈懷卿在天陵身負(fù)重傷，剛回來便遭人暗殺。沒過多久貨物又被劫，閣內(nèi)有我們的人，他恐怕已經(jīng)知曉，只是不能確定是誰。他懷疑我，今日在您面前故作此態(tài)罷了。您拿劍對我，豈不是中了他計了?！?

燭火在穿堂風(fēng)中明滅，墻上兩道影子忽明忽暗。

看著滿是傷痕的身子，顧明昱握住劍刃的手終是放下?！邦欈o，你究竟認(rèn)誰為主？”

顧辭整好衣冠，低聲：“夫人在世時，多次和我說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，囑我萬不可背叛，故而大少爺盡可安心，您永遠(yuǎn)都是屬下的主子?！?

顧明昱看著他，目光復(fù)雜難辨。

良久，他緩緩開口：“到叫他失望了。你所提到的暗殺他以及劫持他貨物的人，并非出自我的手筆?！?

顧辭不可置信抬頭。

“不是您？”他的聲音有些發(fā)顫，“可昊辰哥... ...”

話落，顧明昱眸子迅速暗了下來。

“他是顧家死士。”

而死士一生只認(rèn)一個主人。顧明昱不過是有權(quán)調(diào)遣而已。

“如此看來，昊辰哥真正聽命之人并非您。”

顧辭輕垂眼瞼，也是... ...他們的父親為了一己私利謀害摯友，卻因一時疏忽致使摯友之子逃脫，又怎會放下沈懷卿這個大患？

從沈懷卿成為千面閣閣主之時，最擔(dān)心的莫過于顧慶海。

顧明昱扶額：“是我大意了。”

“大少爺既選擇與千面閣合作，便不晚。”

“怎么，你很高興？”

顧辭咽了口唾沫，他不敢對大哥撒謊，只能老實回答?！笆?..”

“說什么只忠于我一人，不過虛與委蛇?！?

聞言，顧辭急切搖頭?！按蟾?，阿辭對您絕無半點假意?？缮驊亚?.. ...畢竟是我們顧家對不起他...我...確實不想傷他...”

顧明昱別過頭:“我說過，別喚我大哥，我只有顧昀一個弟弟。”

話落，顧辭面色肉眼可見下沉，不過很快，嘴角又強(qiáng)行擠出一抹笑。只不過，那笑比哭還難看?！皩傧轮?，屬下沒有想過占取阿昀在您心中的位置。方才失言，請大少爺恕罪?！?

不知為何，看著跪地之人強(qiáng)顏歡笑的顧明昱，內(nèi)心不適。忽而起身走到窗邊。“既然你不想傷他，那我要的東西，你準(zhǔn)備什么時候給我？三年了，顧辭，你難道沒半分進(jìn)展？”

顧辭面露愧色，聲音壓得極低：“千面閣里里外外屬下幾乎都曾翻看過，并沒有您說的那只步搖。”

顧明昱重叩窗欞，他忽然轉(zhuǎn)身：“五年前我親眼所見！怎會沒有！”

顧辭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大少爺，您先冷靜... ...”

五年前那日，是永安城一年一度的“花燈祈愿節(jié)”。

也是顧夫人生前最為看重的節(jié)日。

顧明昱記得很清楚，那日他為祭奠母親，便獨自一人去了那場盛會。

祈愿臺上，不過是無意一瞥，許是思念太深，他竟然見到了去世兩年的母親。

盛會人太多，一時間許多人影在他眼前晃過。再次看去時，母親已經(jīng)消失。

他只當(dāng)是思念過甚，出現(xiàn)幻覺罷了。

再次讓他打起精神的是，臺上的上任千面閣閣主木青云，手中正持一盞金色步搖。

那支步搖，他再熟悉不過。

是母親的步搖。

他太過確定，因為他見過無數(shù)次。

母親時常坐在房中，手中握著那支步搖。有時，眼中還會泛起淚珠。

顧明昱曾問過母親，那支步搖為何如此珍貴，母親卻只是搖頭，什么也不肯說。

直到那日，他在祈愿臺上親眼見到木青云手中的步搖，心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。

為何這只步搖會落到木青云手中？母親與他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

難道母親背叛了父親，從而導(dǎo)致父親對母親的冷淡？

或許母親的死和千面閣有關(guān)。

只可惜，五年期間，他費勁心思成功插了兩名內(nèi)應(yīng)入閣，卻沒想。

一個是父親的人，另一個被沈懷卿馴服。

或許，現(xiàn)在的他只有和千面閣合作，才能查清母親生前瞞著他的事。

想到母親，想到被瞞著的自己，顧明昱冷靜不下來。

“下月初八前，要么帶著步搖來見我，要么等著給你娘遷墳?！?

殘忍的話出口，顧辭的臉色瞬間慘白，他立即爬到顧明昱腳邊，拽住以背對他的人的衣角，仿佛不快些，那些話下一刻便能成真。

“大少爺，”顧辭聲音哽咽，“您不能這么做...”

“為何不能？我既能同意你娘入我顧家祖墳，自然也可以將她遷走。顧辭，我給了你五年時間，你太讓我失望了?！?

顧辭聲音顫抖的厲害，帶著幾分哀求：“大少爺...屬下真的從未在千面閣見過任何與夫人有關(guān)的東西。那支步搖，屬下連影子都未曾見過...”

“你想說是我看錯了？”

“屬下不是那個意思...只是...”

因為害怕惹怒顧明昱，顧辭噤了聲。剎那間，腦海中倏地閃過二公子顧昀的身影。

驀然間，他大膽地將兩者聯(lián)系起來。

那個與阿昀容貌、儀態(tài)以及年歲都極為相像的二公子。

那個或許與顧夫人有過一段情的沈青云，所有這一切都和千面閣脫不了干系。

白日里，二公子的反應(yīng)著實異常。

如果... ...

他大膽猜測，如果阿昀沒死... ...沈昀就是顧昀... ...那沈懷卿，自始至終在顧家之時，便一直有事瞞著他。

不安感瞬間襲滿全身。

現(xiàn)在的他來不及細(xì)想，深吸了好大一口氣跪直身子道：“大少爺...夫人的那支步搖屬下實無他法，可否讓屬下將功補(bǔ)過？”

顧明昱沉聲：“說。”

沉默了好一會，才低聲說道：“阿昀...可能...還活著...”

顧明昱的身形猛然一僵，好似被雷劈中一般。

他猛的轉(zhuǎn)過身，半蹲下來，緊拽顧辭手臂：“你說什么？”

顧辭整理了下思緒，慢慢解釋：“千面閣有位二公子，與阿昀極為相似，尤其是年齡。屬下懷疑... ...八年前，有人設(shè)計三弟假死。最近幾日，我只要見到他，便覺得他就是阿昀... 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