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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儒喉頭劇烈滾動，喉間似有千言萬語，最終卻化作一聲長嘆。帳外呼嘯的夜風(fēng)卷著細(xì)沙撲進(jìn)營帳，將案頭未燃盡的燭火吹得明明滅滅。他望著馬騰驟然繃緊的面容，干裂的嘴唇翕動片刻，才艱澀開口：“壽成公，白兒的性子您最清楚?！?

記憶如潮水般涌來，李儒想起董白剛得知馬超遺孤尚在江東，她竟連夜召集舊部，誓言要親自渡江南下接回血脈。那時的董白，早已褪去昔日少女的嬌柔，取而代之的是與馬超如出一轍的凌厲鋒芒。

“她把自己鎖在書房三日，反復(fù)推演接應(yīng)幼主的路線。”李儒聲音沙啞，“她說，即便馬越還在襁褓之中，即便從未謀面，但只要身上流著馬家的血，她便要用命護(hù)著這孩子長大?！?

馬騰的手指死死扣住太師椅扶手，青筋暴起如虬結(jié)的老樹根。眼前浮現(xiàn)出董白初入馬府的模樣——那時的少女一身戎裝，脆生生地喚他“伯父”。而如今，那個天真爛漫的姑娘，竟要以馬家遺孀的身份，扛起本不屬于她的重?fù)?dān)。

“她已將自己視作馬家兒媳，將幼主視為親兒。”李儒頓了頓，目光落在案頭馬超遺留的虎符上，“白兒說，若有人敢阻攔迎回馬越，她便帶著董家軍踏平江南，哪怕與天下為敵?！?

營帳內(nèi)陷入死寂，唯有燭芯爆裂的聲響突兀響起。馬騰望著搖曳的燭火，仿佛看見董白披甲執(zhí)劍的身影，恍惚間竟與馬超的模樣重疊。

老將軍緩緩閉上眼，蒼老的面容上爬滿深深的溝壑，仿佛刻著西涼的滄桑與風(fēng)雨?！昂?，待長安城破，便迎回我那孫兒，讓他承繼西涼之主的位子?！彼穆曇舻统炼硢。瑤е鴰追制v與無奈，“可這之后，西涼又該何去何從？”

馬騰眉頭緊鎖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前幾日，超兒那結(jié)拜兄長徹里吉領(lǐng)著西羌部眾前來，說是要助我們一臂之力?？伤壑心情W爍不定的目光，讓我心中始終惴惴不安。如今西涼傾巢而出，西羌也一同舉兵，看似浩浩蕩蕩，實則邊境空虛。那些蟄伏的異族，怕是早已嗅到了機會，蠢蠢欲動?！?

李儒神色凝重，微微頷首，卻未及開口，馬騰又繼續(xù)說道：“即便我們能順利攻破長安，為超兒報了這血海深仇，可這勝利之后的攤子，又該如何收拾？邊境誰來鎮(zhèn)守？長安誰來掌控？我們終究要回到西涼，如今西涼只有不到十萬將士，西涼邊境線漫長，邊境一旦失守，異族鐵蹄長驅(qū)直入，生靈涂炭。到那時，我馬騰和超兒，豈不成了千古罪人？”

老將軍重重地嘆了口氣，蒼老的手掌按在案幾上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。

李儒指尖劃過輿圖上蜿蜒的邊境線，上面用朱砂標(biāo)注著西涼各關(guān)隘布防圖：\"此次東進(jìn)，我已傳信給法正，將西涼精銳拆分為三。留三萬鐵騎在武威策應(yīng)，兩萬鐵騎沿祁連山巡查并布下暗哨；三萬步卒留守姑臧、酒泉，依托天險設(shè)防；另有五千輕騎偽裝流民，日夜巡查玉門關(guān)外。\"他的指甲重重按在敦煌城的標(biāo)記上，\"異族若敢進(jìn)犯，這三道防線足以拖至我們回援。\"

說到此處，李儒突然壓低聲音：\"至于長安，攻破皇城那日，要天子退位，宣稱'漢祚已絕'。屆時擁立幼主為涼王，以'清君側(cè)'之名號令天下，既報了孟起之仇，又能借長安震懾中原，讓各路諸侯不敢小覷西涼。\"他的目光掃過帳外董白的身影，語氣愈發(fā)堅定，\"有白兒協(xié)助幼主，有十萬鐵騎枕戈待旦，西涼定會比從前更加穩(wěn)固。\"

馬騰緊繃的肩膀終于緩緩松弛，枯枝般的手指摩挲著案幾上馬超遺留的青銅箭鏃，眼底泛起一絲暖意：\"文優(yōu)，有你謀劃，我這顆心總算能落回肚里了。\"話音未落，帳外忽有冷風(fēng)卷著細(xì)雪撲入，沾在他斑白的鬢角轉(zhuǎn)瞬化作水珠。

老將軍望著飄落在輿圖上的雪粒，忽然喟然長嘆：\"下雪了，轉(zhuǎn)眼又是年關(guān)了啊......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