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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
林秘書跟在他身后，眼中有淚。

她不相信這個結(jié)果。

走至停車場，周京淮沒有立即上車，而是站在車身旁邊點(diǎn)了一根香煙，他需要冷靜一下，他需要時間去想想未來。

他的手指顫得不成樣子。

周京淮不怕死，多年前，他曾在佛祖前立誓。

他愿意為了葉嫵，為了孩子，放下貪嗔癡，生命又算什么？

可是，他的阿嫵風(fēng)華正茂。

他的三個孩子，兩個才四歲，還有一個尚在腹中。

他的瀾安，還沒有手術(shù)。

還有榮恩集團(tuán)，家里的男人們靠不住，周京耀更是撐不起來，他若走了，這些全要落在阿嫵的身上，因?yàn)檫@些是以后瀾安要繼承的。

周京淮修長手指，將香煙送至唇邊，狠狠地吸了一口。

輕薄的煙霧后，是不甘的面容。

林秘書含淚勸道：“您要不要再查查，或許是弄錯了呢？我覺得肯定是弄錯了！或者，咱們找好的醫(yī)生，去做手術(shù)。”

林秘書自詡鐵石心腸，但是她與周京淮主仆多年，怎會沒有感情？

她第一次哭得慘烈。

周京淮仍是幽幽吸著香煙，英挺面容，看不出真實(shí)情緒來。

宋醫(yī)生，是國內(nèi)的腦科權(quán)威。

不會出錯。

若是手術(shù)，得在三個月內(nèi)。

但是三個月，小周愿還沒有出生，瀾安的病也沒有好，他的阿嫵也沒有生產(chǎn)…他害怕啊，萬一他在手術(shù)臺上走了，他的阿嫵怎么辦？

周京淮喉結(jié)，不住聳動。

就在這時，他的手機(jī)響了，一看是周夫人打來的。

幾秒后，周京淮接聽了：“媽，我是京淮?！?

周夫人一怔。

而后，她的眼悄悄地紅了，京淮許久不曾這般了。

周夫人很快調(diào)整好心態(tài)，她喜滋滋地告訴兒子：“媽在外頭逛年市，看中了一棵好大的橘子樹，我想著放在你跟阿嫵的家里，一定是大吉大利的。”

周京淮淡笑：“這種事，媽做主就好。”

周夫人仍是喜滋滋的：“京淮，你今天太好說話了！對了，媽剛才逛街還特意給阿嫵買了一條羊絨圍巾，LV的新款，那顏色干凈適合她，她現(xiàn)在懷了身子出門一定要保暖，你平?？梢春昧?，出個岔子媽可不饒你?！?

手機(jī)那頭，周京淮靜靜地聽著。

一直到周夫人掛斷。

暮色，已近尾聲。

周京淮低頭，看著指尖的香煙，神色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林秘書一直陪著。

天色擦黑的時候，周京淮輕聲說道：“跟宋主任說，我暫時不便手術(shù)，配一些藥控制住病情就好。”

林秘書呆?。骸翱墒恰?

周京淮將煙頭踩熄，看向林秘書，很淡一笑：“嘉楠，沒有可是！按我吩咐地做?！?

多年以來，他頭一次喚她名字。

——林嘉楠。

林秘書，其實(shí)是周京淮的學(xué)妹，相識多年。

林秘書一下子哭了出來，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(shí)，她更無法接受周京淮像是交代遺言般說話，他一向那樣強(qiáng)大，他一向是不屈服的，他怎么會得這樣的??！

……

夜深，山寺，鐘聲回蕩。

宏偉大殿內(nèi)神佛莊嚴(yán)，一道清峻的黑色身影，跪于大殿中間，久久伏地不起。

僧人望著他殘敗的手臂，輕聲問道：“放下貪嗔癡，你可后悔過？”

周京淮緊閉雙目：“不曾悔?！?

僧人又問：“好人磨難多，惡人遺千年，你可曾后悔？”

男人抬眼望著滿天神佛，輕而堅(jiān)定道：“京淮不悔！只愿妻兒平安，只愿人有來生，只愿能與阿嫵再度重逢，彌補(bǔ)今生錯誤。”

僧人不語。

——人世間的嗔癡，叫人沉迷。

夜深人靜，司機(jī)將周京淮送回別墅。

院子里，擺了一棵巨大的橘子樹，上頭結(jié)了許多新年紅包，應(yīng)該是葉嫵弄的。

周京淮輕輕碰觸，想象著葉嫵弄著這些時的神情，一定是溫婉柔和的，身邊還有瀾安和傾城，還有小白……而他的母親，一定在一旁松口氣。

守夜的傭人過來，含笑說：“是夫人買的！瀾安少爺和傾城小小姐可喜歡了，說等到守歲時，一個個地拆開看，里面全是太太精心準(zhǔn)備的，還說讓我們也沾沾喜氣?！?

一陣夜風(fēng)，吹過。

周京淮的眼角，有一抹濕潤，他對著傭人淡笑：“一年到頭，應(yīng)該高興高興。”

傭人未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異樣。

周京淮脫掉大衣，拾階朝著玄關(guān)走，橘紅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，柔和又悲涼。

他想，僅剩的生命，他要好好為妻兒謀算。

還有他的父母。

還有周家。

還有……

周京淮忽然頓下步子。

夜色沉靜，葉嫵站在二樓樓梯口。

她在燈下望著他，輕聲問道：“周京淮，你去哪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