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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軍撤退的當晚，整片戰(zhàn)場沒有槍聲，沒有炮聲，甚至連偶爾傳來的野狗叫都不見了，商都城就好像是被誰用力摁了靜音鍵。

商都城外的夜晚，風(fēng)微微地吹動，隱隱約約將傷兵的低沉呻吟傳去遠方。

模范師前線總指揮營地內(nèi)靜得讓人心里發(fā)毛，只有各處的柴火堆在燃燒，火焰跳動的聲音有些刺耳，噼里啪啦。

軍中禁止喧嘩吵鬧，這是鐵定的規(guī)矩，在軍紀森嚴的模范師中更是如此，

在靠近師座住宿的行軍帳附近，連巡邏隊的軍士們都是小心翼翼，行軍靴踏在干硬的地面上發(fā)出的沙沙聲也比別處更小。

趙錦查完最后一圈哨后，拖著有些疲憊的腳步回到了自己的帳篷。

他的帳篷并不大，但位置卻是位于營地正后方，就在包國維的帳篷附近，以便一旦有緊急情況，能立刻趕到。

臨進自己帳篷前，他輕輕掀開了包國維帳篷的一角。

昏暗的燈光下，包國維的身影隱約搖晃，趙錦略微松了口氣，把簾子放下，小心地不發(fā)出任何聲響，轉(zhuǎn)身回到了自己的帳篷。

帳篷內(nèi)，微弱的煤油燈光照亮了趙錦桌上的筆記本。

“十月二十七日，陰，日軍反撲得很厲害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他抖了抖罩衫上的風(fēng)塵，拿起筆，低頭繼續(xù)寫著。

這幾天的緊張局勢讓他幾乎沒有時間休息，雖然他一直自認為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，見慣了血腥與硝煙，但今天下午的那一場戰(zhàn)斗依然讓他心中無法平靜。

警衛(wèi)連原本負責(zé)的只是營地巡邏與指揮部的安全工作，但由于前線的傷亡慘重，兵力嚴重不足，他們不得不臨時充當“救火隊”。

下午，趙錦親自帶隊支援側(cè)翼的警察總隊，那個方向的日軍投入了大量部隊進攻。

而包國維的第一旅必須要維持商都城下的正面作戰(zhàn)，拖住日軍主力，

包國維的第一旅必須死守商都城下的正面戰(zhàn)線，拖住日軍的主力，

所以警察總隊則幾乎要頂住日軍的全力猛攻。誰也沒有想到，警察總隊居然頑強地撐了下來，雖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。

“警察總隊直接陣亡的就超過六千人……傷員無數(shù)……”

趙錦筆尖停頓，默默地記下這些數(shù)字。直到現(xiàn)在，他心中仍無法忘記在警察總隊防區(qū)見到的慘狀。

趙錦默默地記著數(shù)。

血水泥濘的戰(zhàn)壕中滿是尸體，幾乎每個支隊陣地都是徹底死光了日軍才會完全占領(lǐng)。

他繼續(xù)寫著，心中翻滾的情緒幾乎無法平息。

原本他一直看不起那些平替本地保安團的警察支隊，認為他們的戰(zhàn)力不過是地方二流的水準。

每個月，綏靖公署還要撥下大量的錢糧來養(yǎng)著他們，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認，自己低估了這些中原子弟的血性，豫人守豫土的決心。

正當趙錦低頭繼續(xù)寫著時，忽然眉頭微皺，放下手中的筆，披上外套，走出了帳篷。

風(fēng)依舊在低低地吹，營地四周籠罩在昏暗的夜色中，趙錦快步走到包國維的帳篷前。

帳篷內(nèi)，包國維坐在簡陋的木桌前，昏黃的煤油燈在他眼前搖曳，發(fā)出微弱的光芒，投下長長的陰影。

他的雙眼無神，目光迷離地盯著燈火，看著那跳動的火焰，仿佛那火焰能帶走他心頭的不安。

先前，他在閉眼假寐時，做了一個噩夢。

夢境中的場景是滿是戰(zhàn)火的南都城，街頭到處都是沒頭的尸體，血跡染紅了大地，這座千年古都被籠罩在極大的恐慌中。

夢中的他又走進了東云旅館，那地方的陰暗與壓抑如同一張張吞噬靈魂的網(wǎng)。

他看見了那些女人——絕望的面孔，而最讓他瞳孔瞪裂的是，曹蕊居然也在其中，站在那些身影的最前面，眼神空洞。